最后一课

郭灿金

5月12日14时28分之前，四川天高云淡，微风轻拂，日子如同无可触摸的幸福一样平淡、平静。

学校的生活秩序井然，波澜不惊，没有人知道末日即将逼近。

铃声、风声伴着朗朗书声，间或有正值花样年华的学生暗中传递纸条，上面写满了他们单纯的友情或青涩的恋情。

老师们正沉浸在习以为常的传道授业的惯性之中，如同那首歌唱的那样：“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唧唧喳喳写个不停……”

……

14时28分如同流水一般静悄悄地涌来，一起涌来的还有日光灯的剧烈抖动，教室的窗户霎时变形……瞬间的错愕之后，所有的人明白了，时间和世界从此被撕裂——地震了！

也许，门外是生，门内是死；也许，伏地是生，站立是死；也许，讲台下是生，讲台上是死……生死就在闪念之间。

此时，一个老师选择了这样的姿势，他长长地伸展双臂，用自己的身躯覆盖了整个讲台，讲台的下面，有四个惊恐的学生。在天旋地转的那一刻，这位老师就像一只高山雄鹰，把孩子们掩藏到自己的身体之下。

当救援队员挖开废墟，这位老师依然用力地张开双臂。

双臂下的孩子们得救了，在讲台上伸开了双臂的这位老师，却用这样的姿势永远告别了讲台。

这是属于这位老师的最后一课。

他用这样的姿势对抗着不可知的灾难，更是用这样的姿势完成了最为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大课。他本能地张开双臂，他本能地要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学生，他张开的双臂和他所热爱的讲台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写的“天”字。他不知道，此时，另外一个范姓老师，已经身手敏捷地跑到了操场中间。

罪恶的楼板无悬念地倾倒下来，将他定格在了废墟之上。

这是他的最后一课，这是朴素而壮烈的一课。这一课展示了一个称职的教师的职业责任和职业本能，这一课更展示了灾难之中人性所能达到的高度。

他注定无法从自己的讲台上再次站起，但他却悄无声息地立起了一座丰碑。这块丰碑上写满了大爱，写满了无言的赤诚，甚至写满了谦卑，写满了控诉。

他的最后一课之后，学校的铃声依然还会响起，他一定会在天堂不时地想念自己的学生。

后来，人们知道，他叫谭千秋。

灾难过去，那个跑到了操场中间的范“老师”也许还会慢慢地踱回安全的教室，继续他“最后”一课之后的课程。

（选自《东方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