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深处自己割出来的一道痛

美　圻

5月12日中午，在家上网。朋友在MSN上说:“地震了！我们这儿直晃悠，公司正叫大家撤离呢。”我回答:“ 哈哈，散布谣言，小心警察抓你。”此后，我继续工作，朋友暂时消失。半小时后，类似地震的消息不断发过来，上网看到C BD（中央商务区）各个大楼下全是OL和OJ（白领男女）。再过1小时，凤凰台里有紧急新闻，跑过去看，叼在嘴里的半只苹果掉在了地上……

12日晚上，还有心情上“开心网”“买卖奴隶”。还不知道灾难是没有限度的。13日开始，心情已经灰起来，不是因为罹难者的数字，也不是建筑物呈现出来的悲凉气氛，是人性深处自己割出来的一道痛。

从来不看恐怖片甚至是悬疑片，要自己勇敢地看电视里残酷的景象，想象自己是那个地方的人，然后浑身生出强烈的无助和悲哀，然后眼泪就无意识地流下来。在突然间，就是觉得电视里苦难的表情都和自己有关系。

14日，眼睛已经肿出了血丝，发现周围人都时刻在谈论着灾区的新进展。连最不关心时事的朋友也戴上了墨镜，“ 哭得眼袋也大了，化妆的心情都没有”。对自己都刻薄的鸡贼朋友竟然跑去银行排队，捐了500块。一收到前方需要挖掘机手的短信连忙帮着转发，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帮助到四川的灾区。只要自己能做到的，基本都尝试过了。

“怎么捐了款，还是不能安慰自己的心？”很多人都这么说。上班后，同事都在谈论想去当志愿者的事儿，工作几乎是停滞的。老板决定派一个人去灾区，前一天晚上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不亲自去，总是有内疚。因为什么？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幸运。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地方，家庭，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同理，汶川的罹难者对于这场灾难，也没的选择。可以体会到他们那一万分痛里的一分，就足够让人绝望的，用什么才能安慰活着的人呢？去他们的面前，叫他们知道，很多人在乎他们的生命安危。

余震的消息、尸臭和瘟疫……几个女同事都在争取去前线的机会。老板有点激动，因为眼前的女同事有的甚至不敢独自出差。最终还是派了一个男同事。大家又张罗为他采购去前线的防护品。没有人声张，给他做的这点事情，其实都是在为灾区尽力吧。

新闻里开始充斥血腥的味道，恐惧没有衰弱，反而更加膨胀起来。“我们单位派了10个志愿者下去。”只有这样的消息能叫人振奋些。填写志愿者表格，被退了回来，说优先考虑成都的。看着大清早西直门采血站排队等候献血的人，眼睛湿了。“趁着上班前来献血，可惜血库满了，这可怎么办？！”一个中年男人跟周围人抱怨。回家，楼下的银行也排队。心里又是一股暖流。要是灾区的人们能看到这些景象，会不会鼓励他们勇敢地活下去？

一个IT行业的大哥级人物带着20多人下去救援了。这个人先自己拿了200万元直接捐款给四川政府，然后和部队的人配合，到红白镇等重灾区“挖人”。和他同行的人都呆了，“人家可是高干子弟，生活环境优越到奢华，居然可以用手去挖掘遗体”。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感动到了。

网上好多人建议国家降半旗和举国默哀，没想到，19日到21日就被定为默哀日。那天和朋友很早就在车里等着，想象不到，全中国鸣笛是怎样的一种现场感？14点28分。警察先拦下了所有车辆，安静地脱下帽子。身边的汽车喇叭声骤然响起，不经意地看到车窗外一个行人，肃穆地向远方看，双手认真压在裤边线上，伤感的眼神无法做作出来。朋友的喇叭被按劈了，声音凄厉。是不是这样的悲伤，可以触动一下注视着我们的神？抬一抬他权威的手，给我们的兄弟姐妹们一线生机？ 3分钟的时间，内心涌出了好多祈祷。看看周围的人，从来没有过的齐心协力。没人给我们指令，大家的爱都朝一个方向发送能量。那些人和我们有关系么？素昧平生。但是真的感觉到痛。想抱紧他们，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打气。所以，天安门的默哀后，“中国加油！”喊到撕心裂肺，喊得没去现场的人泪不住地流。

后来，仍然沉浸在悲伤里;同时又被周围暖暖的气场包围，是一种没有经验的感情体会。

这种悲伤比失恋还要痛苦。

还以为爱，只是对自己家人、倾慕的人才有;原来那些陌生的同胞也能叫我这样伤心。有无法承受的痛，又在从没遭遇过的感动里认识一个新世界。或者，不是世态改变了，只是我们心底那片善沉默了太久，爆发得才如此强大。每一天、每一小时，都在远远陪着他们。加油吧！只要是活着的我们，无论为了什么理由，都要加油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