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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蛰居故乡二十年(外一篇)

2008-07-25晏建怀

湖南文学 2008年7期
关键词:陆游

晏建怀

南宋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陆游被谏议大夫何澹以“嘲咏风月”罪名弹劾论罢后,神色凄然地回到了故乡山阴(今浙江绍兴),卜居镜湖边上的三山村。此后,在他生命最后的二十年,除了曾进京修史一年外,其余时间大都流连在故乡的湖光山色、阡陌田园间,过着迹同疏放的闲居生活。

陆游一生有二憾事,一是“但悲不见九州同”,二是“不堪幽梦太匆匆”;前者为国,后者为情;前者是收复失地的理想无法实现,后者是情深伉俪被强行拆散,佳人泪迸肠绝,化为“姑恶鸟”,过早地撒手人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要用二十年光阴去梳理自己受伤的羽毛,咀嚼积淀一生的失落和伤痛,实在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作为名声传四海的爱国诗人,作为知交遍天下的饱学之士,无法想像在那漫长的岁月,他是如何忍受无边的孤寂,如何排遣满腹抑郁悲愤之情的。

陆游小有大志,心系邦国,以投身沙场、济世匡复为毕生理想。但在他数十载的仕宦生涯中,由于与朝廷的“和戎”政策背道而驰,固执地坚持抗金御敌、恢复中原主张,虽然学富五车,终究被朝廷投闲置散,不得重用。陆游太较真,不像南宋前期的奸相秦桧、后期的权臣史弥远一样,通权达变,投机取巧,善于揣测皇帝一隅偏安的心思;陆游太耿直,在自己的诗歌广为流传,乃至“名动高皇”之时,不知借机歌颂一下朝廷的“主旋律”,反而谠言直声,肆议恢复,一再鼓动抗金情绪,甚至向高宗赵构“面请北征”,终于自讨没趣,屡置逐臣之列。

罢归山阴后,陆游曾一度神色黯然。不难想像,一个六十五岁的理想主义者,在遭遇数十年的冷官生涯、甚至几蹈逐窜之后,心境将会是怎样的失落和沮丧。然而,陆游毕竟多次历经人生的高低起落,又遍览天下名山大川,广见洽闻,胸中自有丘壑。他很快就把心态作了调整,渐趋淡定,且复归了他一贯的豁达与乐观。其实,宦游多年,陆游也深感人言深刻,并对南宋官场的争斗倾轧、趋附奔竞之风颇有微词,曾在《醉中作》一诗中毫不讳言地说:“宦游三十载,举步亦看人。爱酒官长骂,近花丞相嗔”,表达了这种愤懑。所以,归里之后,他不仅对罢官打击很快释然,反而有了一种骇机幸脱,恩怨一空的感觉。

山阴地处长江三角洲南端,碧波万顷,沃野千里,素有水乡美誉。陆游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片肥腴的土地倾注着深厚的感情。光宗绍熙二年(1191),罢归两年后的陆游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号:笠泽老渔,坚定了不复仕宦、安居农村的决心,开始了漫长的耕读生活。他在宅院附近辟出一片菜地,种上蔬菜瓜果,早晚松松土,浇浇水,青蔬与健康兼得,心情甚是舒畅。他向乡亲学习稼穑耕种,力所能及地参加一些体力劳动,常常自嘲“把锄犁不如健妇”。他采于山,钓于水,遣兴陶情,欣然投入,虽穷居野处,倒也颇为自得。又在窗前的小土山上,遍植兰花、玉簪、百合之类恰合性情的花草。阳光明媚的时候,一边闻着淡雅的花香,一边吟咏会心的章句,兴致盎然,乐而忘忧。陆游虽出身官宦世家,但从无浅薄的狂妄与迂腐,对备受战争、灾荒困扰的农民,不仅充满同情,还志存康济,与他们结下深厚的感情。当邻舍建房告竣,他总是率儿辈们过访致贺;当百姓遭遇不公,他用诗歌谴责霸占镜湖沃野的豪强,爱民之情溢于言表;当兵连祸结,米贵如金,乡亲们因贫困饥馑而生存艰难之时,他往往食不能咽,心痛不已;偶遇丰年,他便请来乡亲父老,高兴地与他们相聚堂前,把酒话桑麻,共同庆贺;至于邻里乞醯、山村施药,接济百姓、治病救人,均是陆游晚年生活中的习见之事。

山阴陆氏是有名的藏书世家,从祖父陆佃开始,便有藏书之好。父亲陆宰曾任朝廷秘书阁之职,负责整理皇家藏书。金兵南侵时,陆宰返乡居住,筑双清堂、千岩亭,藏书万余卷。陆游受先辈影响,自幼与书结下不解之缘。他游宦多年,沿途亦购置了大批书籍,嗜书之情,老而愈笃。他常喻自己为“书虫”,并借师旷“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的语境,给自己的书斋取名“老学庵”,老当益壮,皓首穷经。陆游曾说自己的书斋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陆游一生,不但自己力学坚节,苦读不倦,还每每鼓励儿孙们发奋读书,并以富贵无名、著作寿世启迪开导他们。他常常坐在朝阳的窗下,翻阅典籍,埋头书海,沉浸于先哲的思想中,会心之处,欣然提笔,诗章便如源头活水,在笔下汩汩流淌。他从十七八岁开始习诗,到晚年得诗逾万,他骄傲地说:“脱巾莫叹发成丝,六十年间万首诗”,让人不得不钦佩他苦学不辍、创作不止的坚定精神。

陆游好山水,爱游历。即便是晚年半隐于山阴,也依然不时出游,纵情山水,兴致不减当年。千秋观、禹祠、沈园、樊江、云门、梅坞是他晚年流连忘返的地方。他常偕儿子子坦、子聿,来往于镜湖诸山,在层峦叠嶂间考验自己的体力,感受自然的娇媚与险峻。年近古稀,他登上会稽山主峰鹅鼻山绝顶,访秦代刻石,望浩瀚沧海,高亢吟唱,游目骋怀。八十三岁那年,他自九里、平水至云门、陶山,历龙瑞、禹祠,奔波四日余,兴尽而归。甚至在离世的前一年,病魔缠身的他,稍感病情好转,还游览了城西的法云寺,并因寺院长老索诗而欣然命笔。寄情山水,胸吞云梦,陆游的视野和胸怀随之开阔,这也是他髦耋之年依然健朗如松、打击不断依然超脱如鹤的原因。

虽然故乡的赋闲生活如闲云一般舒卷自如,但陆游毕竟到了迟暮之年,一些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也在时时考验着他的心性。绍熙三年(1192),五子子约先他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给他心灵以沉重打击;庆元三年(1197),妻王氏离世,虽说与王氏的爱情不像前妻唐琬那么刻骨铭心,但到底相敬如宾五十年,一朝离去,也不禁老泪纵横;之后,朋侪故旧如范成大、杨万里、辛弃疾、尤袤、朱熹等相继去世,一篇篇情真辞挚的祭文悼诗在他笔下屡屡出现,使诗人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中。这些变故,在诗人的内心无异于鞭抽刀搅,身心备受摧残与折磨。同时,自七十四岁那年开始,他还主动放弃了朝廷的俸禄,又遇连年荒欠,贫甚之时,屡至米尽晏炊,樽空辍饮。加上眩晕症和其他疾病间或发生,病发的时候,不能出门者往往十有八九日,真是贫病交加。但这些打击并没有摧垮诗人的意志,他把痛苦埋藏在心底,释放在耕读和游历的快慰之中,始终气定神闲,安之若素。

蛰居故乡二十年中,陆游有过一次重仕的经历。宁宗嘉泰二年(1202)六月,朝廷因孝宗、光宗两朝实录未就,宣召赋闲的陆游入朝修史。此时。陆游已是七十八岁高龄,且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但皇命难违,只好无可奈何地赶到了临安。陆游一贯反对明争暗斗,主张精诚团结,一致对外。然而,此时的南宋朝廷,偏安思想依然如故,朝中权贵显要,不仅不以抗金御敌为要务,反而兴起党争,争权夺利,相互倾轧。以外戚韩侂胄为首的权贵游说宁宗赵扩,下诏禁伪学,把赵汝愚、朱熹等五十九人列为伪学逆党,发动了“庆元党禁”。内忧外患的南宋王朝,此时更是腐朽昏敝,离德离心。现实的残酷与战争形势的不可逆转,让陆游统一中原的理想再也没有实现的基础,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修史期间,他一再透露出急切的思归之意。第二年五月前后,他向赵扩呈上《孝宗实录》五百卷、《光宗实录》一百卷之后,就连连上书请求挂冠归里,最终得到批准,这让他兴奋不已。以前每次回乡,大都是被朝廷罢官,往往心情灰暗,神色凄然。独独这次,他是吟唱着“人生快意事,五月出长安”的诗句,欣喜而归的。可见,历经官宦生涯多年,诗人早已参悟此中险恶,惟对故乡的山水田园,透露出无限眷恋与挚爱之情。

陆游一生饱览博学,酷爱自然,既深谙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处世哲学,又能于耕读中怡情养性,在山水间脱俗高蹈。因此,晚年的陆游自有一种从容气性,脱俗风骨。正如七十七岁时,诗人在《自题传神》中所说:“得酒尤能醉,逢山未怯登。莫论明日事,死至亦腾腾”,显示出宽广的胸襟和率真的性情。蛰居故乡二十年,成了陆游一生中心情最为舒畅的时光。

一生不作牛衣泣

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一书中说:“放翁诗余所喜诵,而有二痴事:好誉儿,好说梦。”这里,钱先生不乏讥讽,当出于对陆游及其诗歌的研究而从严谨治学态度出发的,何况从钱先生《谈艺录》和《宋词选注》中关于陆游的论述来看,他对陆游及其诗歌的评价亦有前后不一的地方,不宜细究。然而,“誉儿”“说梦”倒确是陆游之“好”。“好说梦”,大抵是匡扶社稷、恢复中原之“梦”,是书生笔端剑气的愤世之“梦”,是屈辱偏安时政和奢糜痿痹世风的先觉之“梦”、醒世之“梦”;至于“好誉儿”,陆游诗集充斥大量的寄儿、示儿之作,反映出作为父亲的陆游对子女的教诲、期望、褒扬,爱怜深切。其实,综观陆游生平“喜诵”之“痴事”,远非止此,他性好山水、痴花恋草、结友金兰,且诗若泉涌、语无遮挡,这也是他磊落飒爽、豪放不羁的性格使然。

谢灵运有云:“山水,性之所适”。陆游家乡山阴(今浙江绍兴),山川清丽、钟灵毓秀。稽山、镜湖、兰亭、禹迹寺、若耶溪、山阴道……著称于世,自小就濡染了陆游的山水之“好”。加上诗人一生遇合不偶,颠沛流离,得意时纵情山水,失落时寄情山水,与山水结下了不解之缘。陆游一生钟情山水,遇到稍纵即逝的美景良辰,更是坐花醉月,秉烛夜游。由于“喜论恢复”,为当权者所嫉恨,屡遭贬谪,因而足迹遍天下,江、浙、闽、赣、川等当时偏安小朝廷的大部分疆域,都留下了他迁谪的身影。浙东的秀丽,闽中的清新,两川的雄浑奇险,无一不尽收他的眼底,无一不在他的笔下逸兴湍飞。严子陵的钓台,诸葛亮的筹笔驿,李白的白帝城,成都青城山,庐山五老峰,所历名山大川,聚为胸中丘壑。诗人追踪先贤胜迹,抚今追昔,诗词篇章喷薄而出。“细雨骑驴入剑门”为其“自画像”,虽然带点戏谑,但更多的是睥睨古今的自信和纵横天下的豪情。

陆游爱花,日久成痴。开遍成都诸家园林的海棠,海云寺“一树千苞”的茶花,临安深巷叫卖的杏花,更有那故乡镜湖边的临水桃花,都是他羁旅良友,穷途佳人。陆游尤爱梅花,一生写了一百六十多首咏梅诗词,翻翻《剑南诗稿》,所涉梅花诗,就达四百余首,足见爱梅之深。他的咏梅诗词中,尤以《卜算子·咏梅》最为人所熟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为何如此爱梅?许是“独标高格”的梅花最契合诗人性情。陆游一生“许国虽坚”,但“朝天无路”,受尽当权者的排挤与打击,但他坚持自己的主张,从不动摇,哪怕因此而遭讥讽,丢官帽,断生计,始终不屈不挠,就像他说的:“一生不作牛衣泣,万事从渠马耳风”。从陆游开始,梅花便成了士大夫节操坚贞的象征。陆游还在《花时遍游诸家园》一诗中说:“为爱名花抵死狂”,爱花不仅成痴,而且疯狂,纵观古今,能望其项背者鲜也。

陆游好交友,无论仕宦文武还是方外僧道,无论名流雅士还是落魄书生,乃至江湖侠客,深山隐逸,只要性情契合,便不拘一格,倾心交往。他虽说始终反对朝廷的“和戎”政策,并对以出卖抗金英雄为进身之阶的权幸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显示出壁垒分明的政治主张,但对于品行端良的朋友,并不苛求主张同一,显示出他宽容的胸次。范成大是他三十多岁在临安圣政所任职时的同事,共同的志趣爱好,使他们很早就成了文字交。后来,范成大出任四川制置使,陆游任参议官,两人离京万里,二度同事,又在诗歌创作上惺惺相惜,来往更密。然而,范成大与陆游的来往只限于私下交谊,从不关涉国事,更讳言抗金复国。陆游也曾试图劝说范成大积极筹措,蓄力反攻,但范成大权位日高,深知朝廷对金求和政策的牢不可破,故对抗金这一“雷池”,不敢轻越一步。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他们情谊日笃的交往。海棠盛开的季节,范成大常常与幕僚诗友在制置司西园设宴观花,锦亭美酒,舞衫琵琶,座上必邀陆游。两人虽为上下主宾,但全无官场俗套,吟诗作句,唱酬不绝,每每篇章一出,士大夫争相吟诵,一时洛阳纸贵,传为佳话。两年后,范成大任满东归,陆游一路伴送,从成都经永康、唐安,沿岷江而下,直至苏东坡的眉州,山一程水一程,途中流连盘桓,“弥旬未忍回”。

“淡交如水,久而不坏”是陆游一生不变的交友原则。他与辛弃疾,两人都是名震当时影响深远的文坛巨擘,都有救国救民恢复中原的志向,都亲历过雕弓宝马的生活,都曾因主张抗金被朝廷长期投闲置散,性格特点和政治主张上的相似,使他俩引为莫逆。他们相识于何年难以考证,但不会早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即二十三岁的辛弃疾生擒叛徒张安国,率部南归临安时,这一年陆游恰好在临安任史官。少年豪俊辛弃疾给陆游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辛弃疾那“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的文武全才,让视恢复为生命的陆游赞许不已。而辛弃疾更是久闻陆游大名,尤其对他“名动高皇,语触秦桧”的勇气敬佩有加。在那异族铁蹄蹂躏中原的岁月,在那口钳舌卷、肆议恢复便罹遭囹圄的时代,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更难能可贵了,而且这样的友情历久弥新。陆游在《送辛幼安殿撰造朝》诗中说:“稼轩落笔凌鲍谢,避退声名称学稼”,还把辛弃疾比作管仲萧何,叹息朝廷对他“大材小用”,并相信他一定能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对他的才学、人格和风范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嘉泰三年(1203年),辛弃疾被任命为浙东安抚使,政事之余,便频繁奔波于陆游卜居的镜湖三山,促膝倾谈,切磋诗艺,谠议恢复。当时陆游已经闲居故乡近二十年,家徒四壁,箪瓢屡空,晚景颇为凄凉,甚至为了换点米,连平日常用的酒杯都当了。但陆游心性豁达,从不作穷途之叹,还自戏云:“银杯羽化不须叹,多钱使人生窟郎”。后来,甚至饲禄也不再向朝廷申请了,忍饥裁句,枵腹读书,均能排遣自如。他在镜湖边上的那几间茅草房年久失修,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也着实让辛弃疾为这八十老翁提心吊胆。辛弃疾豪侠仗义,又尊陆游为良师诤友,多次向陆游提出为他建一栋“精舍”,皆为陆游坚拒,连朝廷干俸都不愿意领取的人,何忍破费知己,亵渎友情?不独如此,早在三十年前,陆游任职嘉州时,朋友晁公武欲以别墅相赠,他也婉言谢绝了,性情如此。

与陆游至交终生的,同僚中除上文涉及的,还有周必大、韩元吉、杨万里、张季长、朱熹,名士中有谭德称,隐士中有师伯浑,释道方外之士也不少。此外,陆游还热衷结交“手决风云惊鬼神”的剑侠奇士,如独孤策。独孤策,河中人,工文善射,剑术高超,类似于《史记》中的游侠。陆游在入川途中认识了他,独孤策的书剑侠气,勾起了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陆游的无限遐想和向往。陆游对他敬重如兄弟手足,佩服如荆轲专诸,在诗歌中屡屡吟咏:“气钟太华中条秀,文在先秦两汉江”。甚至在独孤策死去十年后,他仍然写下了:“当年书剑揖三公,谈舌如云气吐虹。十丈战尘孤壮志,一簪华发醉秋风”的诗句,情意深切。

陆游虽然爱国抗敌的政治主张始终如一,对卖国求荣的人和事也进行了坚决的斗争,但他的性格也有其双重性,譬如说他既佩服“奉命于危难之间”的诸葛亮,又佩服擅长黄老之术的安期生;既以邦国济世为己任,又相信老庄学说释道精神;既希望效法吐哺周公,又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为精神皈依。这种看似摇摆、反复、矛盾的思想,交织郁结于诗人内心,表现出深沉的愤闷和痛苦。陆游壮年入川,九年间做过幕宾,任过小吏,皆不得志,常常花前纵饮,月下畅言,终于被朝廷以“宴饮颓放”罢归。按常情受到这种打击,表面总该有所收敛才是,但他不仅不思悔改,反而自号“放翁”,公然叫板。这就是陆游之所以成为陆游的关键,放言无忌,酣畅淋漓。他曾在诗题中记载过一个故事,说山阴城南一个叫上原的地方住着一位陈翁,平时以卖花为业,卖花得来的收入不添家用,全充酒资,且从不独饮,逢人就强拉来对酒交杯,一醉方休。有一天,陆游路过陈翁家门,便进屋造访,见败屋一间,妻小饥寒交迫,而陈翁自己却已大醉一旁,客人来了也不能招呼,好一个醉乡之客。陆游认为陈翁“日日我醉终无涯,亦不知天子殿前宣白麻,亦不知相公门前筑堤沙”,是超然世外的隐者,充满艳羡。陆游常常以口舌贾祸,几滔贬谪黜陟,备感“人言深刻”,或许希望自己也能像陈翁一样,做一个不闻世事的醉乡客。诗中所赞,陈翁耶?放翁耶?不得而知。

责任编辑:远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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