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队英雄莫尼与祥云人民

郑允昌

莫尼，1920年出生于美国堪萨斯城，17岁毕业于中央大学。1939年进入美国军事研究学院进行飞行训练，毕业后授予飞行中尉。1941年12月日本发动珍珠港事件后加入了由陈纳德将军统率的飞虎队，援华抗日，驻祥云县云南驿机场。

1942年12月26日中午三时许，从正西方向飞来一队日本机群，偷袭轰炸云南驿机场。祥云县城上空突然发出了敌机来袭的警报，整个县城顿时处在一片惊慌之中。摆摊的慌忙收拾什物，开铺子的店主忙着关门，街上来往的行人惊恐逃避。很快，沉寂笼罩了县城。没有防空的城池，只能等待着残暴的敌机即将带来的不幸命运。

在人们还未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之时，只听到天空中传来飞机声和枪弹扫射声。胆大的店主打开店门向空中看并叫：“空战了!空战了!”不多时人们忘记了恐慌，纷纷跑到大街上向空中仰望。只看到十多分钟前还排列整齐的日本飞机群如惊鸟一般由远方蹿了过来，已不像先前那样庄严傲慢了。有的落后，有的向前，惊惶失措只顾逃命。身后，画有鳄鱼标志的飞机紧追不舍。只听到啪啪啪……一阵轻脆而有力的机枪声，接着日机尾部冲出一架鳄鱼标志的飞机，单枪匹马地追击着日机。人们看到鳄鱼标志的飞机，禁不住高声喊叫：“快看，飞虎队战机!”地面观战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声欢呼。只见飞在最前面的那架敌机的尾部受伤后拖着一股长长的白烟，摇摇欲坠，惊恐万分，慢慢脱离了机群。追上来的“飞虎”不顾它后面响着的机枪声，寸步不离地穷追猛打。受伤的敌机勉强飞行着，尾部的白烟好似求救者无力的呻吟。这时“飞虎”的尾部也遭到了敌机的袭击，一排子弹打中了它的尾部。飞虎队员驾着受伤的“飞虎”再次向敌机冲去，撞伤了敌机，敌机被撞后向西坠落。但“飞虎”也失去了控制，眼看就要坠落在县城围观的民众头上。围观的群众再次恐慌起来。如果飞机坠落在祥云县城，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人员死伤，房屋倒塌，多少人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人们还没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只听到空中的飞机轰响着，当人们再次抬头往空中看时，只见带伤的“飞虎”拉起机头向高空吃力爬升，然后向西北方向慢慢飞去。飞机越来越低，最后从飞机内冒出一朵蘑菇形的白伞。由于飞机离地面太低，降落伞无法张开，被西风吹向东北方向。此时，飞机坠落在西北方向，大轿顶山发出了飞机的爆炸声。人们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位飞行员祷告。当时博爱诊所的名医董济元医生更为焦急，提上药箱向飞行员降落的北城外跑去，欲对飞虎队员进行及时的抢救。不想他跑到北城门时，却被执勤的警察拦了回来。原来警报还未解除，任何人员不得出城。董医生无法，只得带着忧伤和遗憾返回诊所，焦急地等待着解除警报。几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未得到任何消息。天渐渐黑了下来。董医生只好关上诊所的门，独自一人在诊所休息，脑海里不时浮现出白天空战的情景。这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董医生的思绪。他立即起来将门打开，只见几个美军士兵抬着一个伤员站在门口。董医生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示意他们立即将伤员抬进诊所，着手抢救。董医生用尽了平生所学，用上了当时最好的药物和针水。但由于伤员流血过多抢救无效，伤员紧闭两眼离开了人世。董医生经美军介绍，才得知白天驾机空战的勇士是美军飞虎队的飞行员，名叫莫尼，是飞行中尉，来自大洋彼岸。年仅22岁。

董医生为这位伟大的国际勇士的死而深感悲痛，更为他为保护祥云县城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不惜献身的伟大精神而感动。为了使祥云人民永远记住这位国际战士，董医生与祥云的名流商议为他建一座纪念碑。这一提议得到了祥云名流和各界人士的拥护支持。广大民众纷纷捐款，就连朝不保夕的叫花子也沿街乞讨勇跃捐款。在当时政府的支持及广大民众的积极募捐下，经费很快有了结果。纪念碑的位置选在清华洞三岔路口上，一条祥云到下关，一条到昆明，一条到宾川的三条公路交叉口上。目的是让南来北往的人们都能看到纪念碑，记住这位反日本法西斯的飞虎英雄。纪念碑是用青石打制的，座底为四方形五角星，标身正面刻着“美空军莫尼中尉殉职纪念标”12个大字，字体为隶书，书法甚佳。左侧为立碑时间“民国三十二年(公元1943年)七月十三日”。右侧为“祥云民众立”。字体为楷书。

纪念碑落成后在清华洞车站口举行了盛大的揭幕仪式。当时参加揭幕仪式的有当地的政府官员、祥云各界人士、教员、小学生以及驻守在云南驿机场的美军代表和莫尼中尉生前的飞虎队队友。揭幕典礼由建纪念标发起人董济元医生、杨仲景等主持。董济元医生在典礼上高度赞扬了莫尼抗击日本法西斯并为保护祥云县城人民生命财产而献身的精神。并号召民众牢记这位年轻战士的英名。参加典礼的几千群众都沉浸在悲痛的回忆中。有的悄悄叹息，有的暗暗流泪……都在默念着他给予祥云的幸福及他那高尚的人格。除了风的呜咽外，没有一丝人声。董济元医生说：“他并没有死亡，死亡的将是侵略者。他伟大的精神，自他的肉体死亡时，已撒播于每个人的心里，随着时间的增加而萌芽成长，学习他爱人类而牺牲的精神，才是最有价值的纪念他的方法。”典礼结束后，大家签名寄往美国作纪念。

事后，董医生的心情一直未能平静，于1947年董医生书写了题为“众建碑纪念大概略”这一封长信。在信中叙述了1942年10月26日莫尼驾机与日机空战的情况及英勇献身后祥云民众为其建碑的经过寄给美国莫尼的父母。让他们了解他们的儿子在中国祥云献身的经过及祥云民众对他们纪念。由于历史的原因，此信寄往美国堪萨斯城后就没有回音。纪念碑也随着历史的变迁而移动。

1989年，我到祥云县公安局办事，在他们的篮球场上发现一条规整的长石条压在球架上。由于职业的原因，我想，这样打磨规整的石条上可能有文字。走过去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美空军莫尼中尉殉职纪念标”几个大字。我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听老人讲解放前祥云人曾为美国人建过一个纪念标的情形。这一块条石可能就是纪念标的碑身。我很快找到公安局领导向他们索要。得到局长的同意，我把纪念标拉回县文管所收藏。

1991年8月初，县政府办公室打电话给文体局，询问祥云历史上是否给一个美国人建过纪念碑。因美方家属来电通过中国驻美国芝加哥总领事馆来根究此事。我知道后给政府办回电话后回答确有此事，并把找到的纪念标身拍成照片送到政府办。政府办把我送去的材料照片寄给省人民政府外事办，省外事办把此事转告美国，为全面了解此事，在此我把收藏到的省外事办给美国芝加哥的电报全文抄录供参考。

驻芝加哥总领馆：7月26日电悉，经查伊娜夫人所称其兄纪念

碑事属实，由于建设需要，该碑多次移动且已断裂，现存祥云县文化馆(文管所)，如她提出访问申请，可发签证。并说明由于祥云县为我省非开放地区，且交通不便，伊娜夫人到达昆明后还需向昆明市公安局申请旅行证并委托国旅昆明分社非旅行安排，具体联系地址：昆明市北京路509号云南省外办领事涉外处，电话：31731。

云南省人民政府外事办(公章)

1991年8月15日

当年10月31日星期四，伊娜·丽·戴维丝女士随同老飞虎队远东旅游团从北京到昆明。上午6时下飞机后在国际旅行社及省外事办的安排下乘一辆红色桑塔纳直奔祥云寻找她哥哥莫尼的纪念碑。参加这次接待戴维丝女士的有县人民政府的副县长及文体局领导、董济元医生的长子董潘老师。我有幸参加了接待。直到中午1点多钟，车子才到达祥云招待所。从车子上走下一位满头银发、白皮肤的高大肥胖的老太太，大约60多岁。经随同的翻译介绍，知道眼前这位富态女人就是莫尼的妹妹戴维丝女士。双方寒暄介绍后就共进午餐。饭后首先安排戴维丝女士到县文体局看原来的纪念标身。来到图书馆的保管室内，戴维丝看到标身后十分感动。在场的董潘老师用英语向她介绍了纪念标的碑文，随同戴维丝前来的一位美国人斯克兰德(莫尼飞行员的机械师)提出要碑文拓片。由于事先未作安排，我只好临时找来拓碑工具及宣纸，现场为其拓印了纪念标的正文及左右两侧的文字。事后听董潘老师讲，她带回美国后请人进行了装裱。并把它挂在客厅里作为永久纪念。也为来往的客人进行宣传。讲述祥云人民为其兄所建的丰碑。从县文体局出来后，大家又一起到县城西北看飞机坠落的地点。返回后到当年抢救莫尼的博爱诊所旧址，由董潘老师介绍当年他父亲抢救莫尼的情况。一行人又从博爱诊所到董济元医生家看望董潘老师全家。在董老师家，双方进行了亲密的交谈，戴维丝女士对董潘老师的父亲抢救她哥哥的义举表示深深的感谢。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友谊把双方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政府招待所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为戴维丝女士接风洗尘。餐桌上，戴维丝女士把从美国带来的杜鲁门诞辰100周年铜质纪念章分别赠送给陪同的祥云人士作为纪念。听翻译介绍，她之所以送给每一位祥云陪同的人员一枚杜鲁门纪念章，是因为她的丈夫是杜鲁门家族的成员。同时她拿出其兄的两张照片给在座的人看。我借机用随身携带的相机翻拍了两张。其中一张莫尼戴着飞行帽(后来刻在重建的纪念标上面)，另一张是戴着有遮阳的军官帽。当天的接风晚宴，宾主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11月1日，县政府领导与戴维丝女士进行了座谈。交谈中政府领导高度赞扬了莫尼飞行员为反日本法西斯，从大洋彼岸来到祥云，为保护祥云人民的生命财产而英勇献身的精神。同时，为了永远纪念这位伟大的国际勇士，祥云县人民政府决定重新为莫尼中尉建造一座纪念标。当翻译把县领导的决定讲给戴维丝时，60多岁的戴维丝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她再次感谢祥云人民为其兄所做的一切。她说：“在二战期间，美军在中国战场上献身的很多，但没有哪个地方为他们建造纪念标碑。中国民众给美军士兵建纪念碑，唯一的只有祥云民众。”她为其兄感到骄傲!戴维丝圆满地完成了祥云之行。带着十分满意的心情和喜悦告别了祥云。

重建纪念碑的工作由县文管所负责设计图纸及施工。经过几个月的工作，纪念碑于1992年10月29日建成。州、县领导十分重视，把揭幕典礼安排在1993年大理三月街开幕仪式的前一天，并把纪念碑坐落地清华洞作为当年举办三月街民族节的一个分会场。三月街开幕式的前一天上午10点举行了隆重的揭幕典礼。碑前站着两位穿制服的英俊年轻民警守护，纪念标用红布盖着，前面布置了临时主席台座椅，制作了会标。参加揭幕仪式的有县五套班子的领导、各委办局及企事业单位的领导及全体职工、还有军队代表、县城中小学校的师生及附近的村民约一万多人。仪式首先由县长为纪念标揭幕，少先队员为莫尼献鲜花，然后县长讲话，县长高度评价了莫尼在二战期间与日军飞机空战不幸飞机受伤。为使飞机不坠落在祥云县城，驾机飞离祥云城而英勇殉职的高尚品质。同时号召全县人民向莫尼学习，并永远记住这位英雄的名字。会场虽然人很多，但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整个会场沉浸在肃穆庄严的气氛之中，仪式进行到11点结束。

纪念碑落成后，通过州、县新闻媒体作的报道宣传，使莫尼精神向全州各地辐射，让全州人民了解纪念碑重建的意义。随着历史的发展，人们对二战时期这段历史的重视，省、州新闻媒体多次到祥云采访有关莫尼纪念碑的情况。在纪念抗战胜利65周年前夕，《云南日报》摄影记者任琴一行专程到祥云拍摄莫尼纪念碑。最后照片放在了美国展览馆内，向美国人民展现了中国人民对热爱和平的美国人的敬仰。同时也是中美人民友好的历史见证。

现在纪念碑耸立在祥云清华洞的山顶上。每年清明节，当地百姓学生都会到小山上为莫尼英雄献上一束鲜花。莫尼纪念碑是中美两国人民的友好象征，它将永远载入二战史册。笔者撰文，目的是让广大人民了解一位美国人的高尚品质。让他永远活在中国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