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高层和罪犯看法一致

苏文洋

在2007年12月11日召开的“加强商业性房地产信贷管理专题会议”上，央行副行长刘士余披露，有关部门去年对十六个城市的房贷抽样调查发现，平均22.31％的借款人办理贷款时不曾与银行直接见面。而在北京、郑州、杭州和广州，该比例分别高达35.4％、46.31％、32.83％和32.2％。

央行高层领导公开指出目前房贷存在四大问题，一是房地产信贷增长过快；二是银行过度竞争，潜藏巨大风险。为了争取更多的市场份额，部分商业银行基层行采取变通、变相或违规做法，降低贷款标准，减少审查步骤，放松真实性审核，严重影响银行资产安全；三是未经批准，擅自开办转按揭贷款和加按揭贷款业务；四是住房贷款管理薄弱，“假按揭”贷款风险显现。比如，少数银行的分支行与开发商和中介机构共同虚构住房按揭贷款合同，将不符合政策规定的开发贷款转换为住房消费贷款，使得一些销售困难的楼盘得以顺利套现。

银行房贷问题开始浮出水面。这只是冰山一角，估计还远未露出全貌。早在美国次按揭问题初起时，我们就在评论中对中国的房贷表示出担忧，理由一是中国房贷者的信用资质与偿还能力未必超过美国房贷者，二是中国的银行业曾经拥有过几百亿、几千亿的不良贷款，虽然上市之前由全体国民给他们埋单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管理不良贷款的能力有了根本性的提高，从此不再出现天文数字的不良贷款。现在，央行高层给银行房贷拉响了警报，说是亡羊补牢也好，或是贼走关门也罢，总之，表明的态度是积极的，比默不作声的银监会更让人感到对国家和人民负责。面对着房贷出现的一系列问题，银监会在干什么？

暂且不说银监会，看一看涉及骗贷案的罪犯在说什么。2007年12月17日，京城最大车贷案主犯霍民在市一中院被判决无期徒刑。他搞了五个多亿贷款，有三亿三千五百万是假贷款、真融资，据说是大部分损失无法追回。同一天，为霍民骗贷创造便利的农行昌平支行个人金融业务部四名职员因违法放贷被判处七年至十三年有期徒刑。

霍民表示“我认罪，不上诉了”，但银行的职员并不认罪，个人金融业务部原副主任韩宏辉表示“我要上诉，对我判得太重了”。尽管霍民不上诉了，但他对记者说：“是农行昌平支行主动找我们贷款的。”“是银行的审核不力，我们的车贷有许多使用假身份证、假户口本儿、假房产证，银行都没有审核出来，银行不是一般的失误。”韩宏辉则对记者说：“全国的不良贷款很多，几乎每一个银行都有不良贷款，只不过我们的数额大一些，再加上‘点背。”“造成损失是整个银行的事情，我认为是单位犯罪，不能由我们几个基层人员负责。”“银行管理上有漏洞，银行和霍民的合作协议本身就是违规的。”“那时候，农行昌平支行每年需要发放贷款两个亿，如果完不成，全银行的奖金都会受影响，我这个部门的奖金就会被扣发。”

请读者们想一想吧，一个汽车贷款，一个农行的昌平支行，就弄出三个多亿且大部分无法追回的贷款，那么，房贷里的问题该有多大呢？霍民说：“我下面有六个经销商，贷款事情具体由经销商负责，贷到的钱我提成10％左右，共提到五千万左右，贷款的大部分钱都在经销商手里。”经销商用套来的钱投资房地产、矿产，都做了千万富翁。我一直纳闷：中国哪来的那么多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一夜之间就从地下冒出来了，比庄稼长得还快。现在有了答案。物质不灭的规律，在货币上也是如此，银行回不来的钱，只不过到了另外一些人的兜里。天底下还有什么比通过银行贷款成为千万、亿万富翁更快的途径？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贷款吗？还怕当千万、亿万富翁吗？

当今社会，对一个问题达到共识，越来越难了。惟独在银行管理存在着许多问题这一点上，无论是央行高层，抑或金融罪犯，看法是完全一致的。银监会是否也有这个共识呢？

【原载2007年12月20日《北京晚报·北京论语》】

题图 ／ 蔡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