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另一种方式

胡小命

推荐者：余军

大利的儿子今年12岁了，生日那天，娃娃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12年前，大利夫妻俩在自家门口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大利出门一看，是一个弃婴，男的。夫妻俩婚后10年没有生育，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妻子说：“我们领养他吧。”妻子的口气坚决而从容，好像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大利有些迟疑，心里嘀咕着：他的亲生父母将他丢在咱们家门口，一定知道咱们没有孩子，将来他们会不会来要？

于是，两人看着弃婴讨论了几分钟，妻子愤愤地说：“听他的哭声像要了我的命，我不管了，我要把娃娃抱回家。”

大利蹲下身，从弃婴的衣服里找出一张小纸条：“娃娃身体健康，恳求好心人收养他。”

“没人要的，我们要。”妻子说着，把那小小的身子贴在怀里，逗着小婴儿，“宝宝，亲亲！”

大利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专注的样儿傻笑起来，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第二天，街头巷尾传开了：大利夫妻俩一夜之间创造了奇迹，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其实这都是掩耳盗铃的话，从这天起，夫妻俩就想着做一件事：搬家。

为了搬家，大利买了张地图，偌大的城市，找个藏身之处可真难，好像这百万人都认识他们似的。他们夫妻俩每天都在商量着把娃娃藏到哪里，只有藏起来才能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他们商量了100天，娃娃百日时，夫妻俩欢天喜地地照了全家福，算是纪念，然后就搬离了捡娃娃的地方。

这一晃就是12年……

就在这一天，孩子的亲生父母找上了门，而且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大利夫妻俩想说假话都不行，可以做DNA检验的。妻子大哭了一夜，决定把娃娃还给人家。

娃娃才12岁，却倔得很，他不明白：这么好的父母怎么会是假的？他哭着、闹着，谁都没办法。

大利挠挠头，对孩子的亲生父母说：“先把孩子放在我这儿吧，12年来我把他看得比命还要重，也不会亏待他这几天的，我有办法叫他回到你们身边。”

之后的几天，家里又恢复平静，大利想在孩子离家前给他买一只小狗，因为孩子喜欢小动物。小狗抱来的那一天，大利给它取名“狗宝宝”，从这天起，娃娃就做了狗宝宝的“妈妈”，喂牛奶，盖被子……

狗宝宝渐渐长大了，它跟娃娃的关系最亲，娃娃上学时，它到门口送；放学时，它到门口接。

这段时间里，娃娃的亲生父母隔三差五地来看他，他们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妻子每次看到他们来了都会落泪，大利劝慰妻子，说：“别伤心了，人家有亲生的爹娘啊！”

狗宝宝半岁了，冬天也到了。12年前捡回娃娃的时候也是冬天，妻子常常在夜里哭醒，娃娃离开他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天，大利拿回了一张宣传单，是街道发的，说是为防治狂犬病，要把没有户口的狗全灭了。大利推说眼睛不好使，让娃娃自己看，娃娃看了后不以为然，他说：“我们可以给狗宝宝上户口啊！”

大利叹了口气，伤心地说：“我们都是外来人口，连人都没有户口，何况这狗，还是找个好人家送了吧！”

娃娃号啕大哭，抱着他的小狗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饿得小脸发白，泪珠儿没有断过。娃娃哭，大利的妻子也哭，她心疼娃娃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么一场生离死别！

娃娃必须对狗宝宝的去留做出决定，为了宽慰他，大利的妻子说了个办法，娃娃含泪应允。

接着，娃娃找来了一个漂亮的大盒子，把狗宝宝的被子、火腿肠、小皮球、碗放了进去，他一边放一边哭，哭成了泪人；他还写了一张纸条嘱托收养狗宝宝的人，他写道：“狗宝宝身体健康，恳求好心人收养它。”

大利夫妻俩看到这纸条都哭了：12年前的纸条再现了……

妻子牵着娃娃的手，把狗宝宝放在车站的站台上。妻子安慰娃娃，说：“这一站坐车的大都是在公司上班的人，他们吃得好穿得好，也有一些人爱养宠物，像狗宝宝这样的好狗狗，一定可以找到爱它的人。”

那天晚上，娃娃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

第二天，他竟没有起床，失去狗宝宝的悲痛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妻子看到这情景，抽泣着对大利说：“当娃娃体验到这种痛苦后，他就能理解亲生父母，就会跟着他们走了吧？”

这一天，娃娃的亲生父母又来了，大利夫妻俩把他们请进屋就离开了，他们远远地听见屋里响起了哭声，撕心裂肺的，娃娃认下了他们……

娃娃走的那一天，大利夫妻俩都没敢在家。

回来的时候，夫妻俩看到了娃娃留下的纸条：“爸妈，身体健康，不要忘了我……”

(题图、插图：谭海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