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一回资本家

李厚卓

大华公司是一家以工程设计为主要业务的公司，老板叫王坦，手下有30多号人。王坦主要负责在外面联系工程，单子拿下后，再交给公司的员工设计，今年以来，公司的业绩平平，员工们的工资也大幅缩水。本来有50多名员工，现在走了一小半，剩下的也是人心思动。又支撑了几个月，公司实在做不下去了，王坦只好解散公司。想着员工们受了自己的拖累，王坦决定，分手之前，大家在一起吃一顿散伙饭。

这天一大早，王坦走进办公室，对大家说：“各位同仁，这一年来，我拖累大家了，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散伙之前，大家在一起聚一聚，咱们吃一次最后的晚餐吧。”

这一年来，大家对这个公司，早有鸡肋的感觉。王坦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就热闹起来。设计部的马小龙扯着嗓门喊道：“王总，我们到哪腐败啊？总不会到对门的大排档对付一口吧！”王坦笑道：“怎么会呢？今晚咱们就到‘龙凤大酒楼腐败！”

王坦的话博得满堂喝彩。龙凤大酒楼是附近最高档的酒楼，在本市也颇有名气，平日里，王坦接待重要的客户都安排在那里。

下班后，王坦领着大家浩浩荡荡地开进对面的龙凤大酒楼。众人落座后，马小龙喊道：“王总，按照啥级别上酒菜？”王坦笑道：“马小龙，瞧你急得那个猴样？待会儿小心噎着。今天这顿饭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你看着办吧！”

马小龙乐得一蹦三尺高，潇洒地一挥手叫来领班：“小姐，我们这三桌每桌的标准1000块，烟酒另算，酒呢也不要太高档，普通的‘五粮液，喝多少算多少，烟就计划着点，每桌一条‘大中华吧。”

马小龙的一番吆喝把大家搞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标准定的这么高，这三桌饭就要敲掉王坦近一万块钱啊，这不是让王坦大放血吗？大家拿眼瞥一瞥王坦，王坦的脸上是笑着，可谁都看出，那是苦笑。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马小龙一声吆喝，大家纷纷倒酒吃菜，场面就热闹起来。马小龙攥着酒瓶，逐个给同桌的人斟满酒。最后他来到王坦面前，举着酒瓶道：“王总，我给你把酒满上，你来两句？”

王坦捂着酒杯道：“慢着慢着，我在酒店里还存着半瓶洋酒，是上次招待客户时剩下的，不喝也是浪费。”说着招了招手，让领班把那半瓶酒拿过来，自己给自己满上了酒。

马小龙一看，乖乖，王坦的酒是一瓶“人头马”，比这“五粮液”贵好几百块呢！要说老板们可真会摆谱，和员工聚会的时候，还用高出一个档次的酒，来区别和员工们的等级。马小龙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对老板“狠”一点，每桌上它几瓶“路易十三”。

这时候，王坦站起来，举起酒杯道：“小龙叫我说两句，可我啥也说不上来，千言万语化做一句话，祝大家在将来的日子里，万事如意，来来来，大家干！”说罢，一仰脖子，酒杯见底。大家也相互招呼着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后，场面就更加热闹，大家你来我往，东扯西拉，找着理由灌对方的酒，当然，王坦是大家重点进攻对象。王坦也不含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不改色心不跳和大家“战斗”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人喝得东倒西歪，舌根发硬，马小龙也是有了三分的醉意，有了酒垫底，他的胆量又壮了三分，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凭什么你当老板的喝‘人头马，让我们这些打工的喝‘五粮液，洋酒你喝得，我们就喝不得？”马小龙端着空酒杯，一步三摇地来到王坦面前，劈手夺过王坦手里的酒瓶，撒着“酒疯”道：“让咱也尝尝‘人头马，让咱也过一回当老板的瘾。”说着，给自己满了一杯，一仰脖子，酒水倒进嘴里。

酒一入口，马小龙就感觉到不对劲，这“人头马”的味道咋跟兑了酒精的红糖水似的？马小龙刚想开口追问，王坦又是朝他眨眼又是掐他屁股，那意思很明确，叫他不要声张。马小龙疑惑地闭上嘴巴，退到一旁。

王坦攥着酒瓶到另外一桌“战斗”去了，马小龙越想越不对劲，转身来到前台，找到那个领班问：“小姐我问你，咱们老板的酒到底是不是‘人头马？你们可别弄假酒来糊弄我们啊！”领班小姐笑着说：“先生，你就是借一个胆子给我们，我们也不敢用假酒来糊弄你们啊。王总是我们重要的客人，每次宴请客户都安排在这里，我们哪敢做那傻事呢？”“可王总的酒是从你们手里拿过来的，那酒根本不可能是‘人头马！”马小龙虎视眈眈地说。

领班小姐沉吟了一会儿说：“是，那‘人头马酒瓶子里装的是普通的葡萄酒，三块钱一瓶，可那是王总吩咐我们装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王坦让装的？”马小龙更加糊涂了，“你给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领班笑吟吟地说：“这一年多来，王总一直用那三块钱的‘人头马和客户们对饮。现在想接点工程，不容易啊，得把那些管事的人当大爷侍候，那些大爷们喝酒就喝洋酒，王总私下跟我们说，这‘人头马他喝不下去啊，少喝一口‘人头马就能给员工多开点工资，可‘大爷们要喝洋酒，你这个做东的不能装熊吧。后来，王总想了一个办法，每次和客人喝酒时，就谎称上次喝的‘人头马没喝完，他让客人们喝货真价实的‘人头马，自己喝剩下的‘人头马。哎！这年头，打工的不容易，当老板也不容易啊！不过你们今天喝的‘五粮液可都货真价实，王总事先和我们打招呼了，他还是喝‘人头马省一分钱是一分钱。”

马小龙似乎清醒了许多，站在那里痴痴地想着，突然，他大声地喊道：“大家静一静！我说两句！”

热闹的人群安静下来，马小龙把内幕说了出来，最后说：“王总，大华不能解散，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着！”

“对，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着！”大家齐声喊着。

王坦的眼里有了泪花，他高举酒杯说：“有大家这句话，我相信，‘大华一定会走出困境，来，大家干！”

酒杯高高举起，王坦发现，所有的酒杯都是空的……

（选自《新故事》总第18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