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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影子

2008-04-29张翠容

海外星云 2008年16期
关键词:格瓦拉古巴民主

张翠容

近日有传闻指俄罗斯在古巴部署战机,以报复美国企图在亚洲设立反导弹防御系统,这令人联想到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而古巴也因此一再成为国际传媒焦点。

事实上,近年有关古巴的新闻并没有停止过,从领导人卡斯特罗退休到其弟劳尔上台,古巴的发展方向在拉美政治版图中举足轻重。当年革命英雄偶像切·格瓦拉以古巴作为社会主义实验的第一站,而他的后人亦一直以古巴为家,他们怎样看待古巴的过去与未来,对古巴民众不无影响。我在古巴采访期间,有机会与切·格瓦拉大儿子卡美路·格瓦拉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访谈。

2004年,古巴政府在首都哈瓦那成立了“切·格瓦拉研究中心”,切·格瓦拉的太太与子女成为该中心的负责人,分别主理不同的工作。

“切·格瓦拉研究中心”成立的目的,是要让切·格瓦拉的理想更为人熟知。古巴正处于如火如荼的改革里,有人开始怀疑,这是否与切·格瓦拉当年为古巴洒热血的理想越走越远,而切·格瓦拉的后人又是如何看待这次的经济改革?

作为全国景仰的革命家后代,切·格瓦拉的大儿子卡美路却出奇朴素与随和。他把金黄的头发束成了一条辫子,身穿有点破旧的T恤和一条松身长裤,五官则带着父亲的影子,特别是锐利的眼睛,好像可以把什么都看透。

今年46岁的卡美路为人一直低调,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但他见到我专程来访时,却没有拒我于千里之外,爽快地点头答允,而且没有要求我先申请什么许可证,中心的守卫都指他十分友善,对下属平等看待。由于当天我请了一位俄罗斯友人帮忙翻译,凑巧卡美路又曾在莫斯科念过书,我们的话题就从前苏联共产党政权倒台谈起,以下是专访摘要:

问:你在前苏联念大学法律课程,有否目击该国社会主义崩溃的过程?

答:没有,我是在那之前回到古巴的,不过,当我还在莫斯科的时候,已感到风雨欲来,但还不足以令整个制度就这样塌下,如果没有美国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

问:即使没有美国,你认为俄罗斯人仍会支持社会主义吗?

答:无可否认,苏联的社会主义千疮百孔,而当时的苏联政府也有计划进行改革,我认为应该给他们治理“疾病”的机会,而不是一夜间把所有东西都推翻了,致使现在的俄罗斯价值真空,十分混乱。

问:那么,你又如何看待古巴的社会主义前景?劳尔的改革又是否有可能成功或失败?又或甚至改写古巴的社会主义历史?答:没错,现在在古巴,人人都说改革,期待转变,但这都是在社会主义的框架下进行。我们的社会目标还是没有变,就是改善物质生活之余不会放弃人本价值。我们要改的是方式,而不是主调。

问:那是你父亲当年许下的承诺?

答:这是1959年革命成功的原因,古巴不是没有尝试过资本主义。事实上,古巴人都是从资本主义走过来的,深知资本主义绝不是人类的出路,那么,古巴又怎会走上回头路?

问:中国的社会主义是否值得古巴来参考?

答:中国社会主义是一套怎么样的社会主义?我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我们很明白,我们不会再抄袭别人的东西,过去我们紧跟苏联模式,最后尝尽苦果,苏联模式为我们留下一个很坏的结构危机,我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翻身。其实,早于80年代(20世纪),古巴为了回应这个危机已经开始其“矫正工程”。这是古巴改革的第一波。到了90年代,国际大环境随着苏联东欧突变而有所转化,美国加强对古巴的封锁政策,为了求生存,同时也是为了回应外在不同的环境,古巴出现了第二波改革。现在,面对来势汹汹的全球化,古巴也不得不再度作出调整,这是目前我们所面对的第三波改革。

问:但古巴的社会主义走到现在,内部也出现不少问题。

答:我得承认,社会主义也有其不完善和自相矛盾的地方,但你要知道,它只是一种通往最终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我们最终目的,是要创造公平和爱的社会,活出人类真正的道德价值,这是革命前辈包括我爸爸努力追求的一个新世界,而这亦可解释古巴民族在过去50年来能够对抗美国帝国主义而生存至今,就是由于我们在心灵深处所坚持的一种价值信仰,并形成的团结伦理。

问:但你所说的价值信仰,在古巴似乎已在失落中,这是否是改革的必然现象?

答:每一次过渡都会有阵痛,都会有疑惑,我已经说过,社会主义不是完美的,这要视乎我们能否在改革的过程中寻求新的共识,应有什么的内涵,能否以更民主的精神去应对之际让团结的伦理返回正轨。

问:更民主的精神?外界不就是经常批评古巴缺乏民主吗?

答:噢,他们用资本主义有色眼镜来衡量我们的民主过程,总认为我们不符合他们的标准,又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来指指点点,企图扭曲我们的民主发展。我所指的,而古巴也正在实践,乃是一种参与式民主。过去古巴致力推动全民教育,提高人民的教育水准,这正好为参与式民主奠下基础。

换言之,我们追求的不是西方式政党政治,而是一种多元并存,人人有机会参与的政治进程,我们也不是追求私有化,不是现在毫无效率和工作动力的大锅饭制度,而是国营产业经营管理的社会化。

我们不希望重蹈拉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的错误制度,让自由市场和金融官僚体制侵蚀我们,也不应消费至上,应讲求生活品质,永续发展,这样,古巴才能开创一个新格局,为自己,也为全人类。

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在研究中心所主持的“另类计划”,就是在社区培养小孩要有一种社区服务精神,例如我最近开设了一个摄影班,孩子们不仅学习摄影技巧,也同时学会如何利用这种技巧去服务社区,这是第一步,我希望推而广之,重构古巴的理想价值,以抵抗日益异化的世界。

后记

名人后代最怕就是摆脱不了父辈的影子,卡美路当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代革命家的儿子,人们对他自有一定的想像,来自世界各地的各路人马前来见他,究竟有多少是因他父亲切·格瓦拉而来?

因此,卡美路对别人向他提问有关父亲的话题,表现得极不耐烦;但对记者而言,那又的确难于避免。我企图把他对父亲印象的问题放到最后,但他仍是有很大的反应,他问我:“这个问题是出自你的好奇心吗?这对你了解古巴有什么帮助?”

接着他表示已谈了三个小时,给了我很大的优待,而他亦早已一身汗水。

我们谈话的地方是切·格瓦拉的故居,现已改为办公室,设备简陋,连风扇都没有。因此,不仅卡美路大汗淋漓,而我也快热昏了。

革命家后人坚持过着简朴的生活。在访谈中,卡美路更处处流露出,他是一名坚定的社会主义者。

(原载《亚洲周刊》)

(责任编辑程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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