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亮的星
2008-04-24刘汉良
刘汉良
三十多年前,我出生在冀东的一个穷山沟。我的童年生活十分灰暗,由于家境贫寒,我身上穿的一直都是哥哥们穿剩下的衣服,轮到我穿时早已是补丁摞补丁了。那时的我,头发就像茅草一样蓬乱,常年流着鼻涕,全身上下脏脏的。现在想想,单单看我的这副样子,就一定非常让人嫌弃,更要命的是我口吃得很厉害,几乎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在我7岁那年,母亲用30个鸡蛋换来二块五毛钱,把我送到村里的小学堂,和别的孩子坐在一起,从此便开始了一种自卑的生活。我害怕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口吃,唯恐遭到别人的嘲笑。然而事实上,我又不得不每天面对众多老师和同学们的“检验”。一些平时喜欢恶作剧的同学总是故意大声和我说话,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的口吃就会逗得他们放声大笑,有时他们还学我说话时的样子把声音拖得老长。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学校里有个爱干净的男老师总是有意避开我,离我远远的。渐渐地,我就更加自卑了,为了躲避别人嘲讽的目光,我走路经常低着头,上课时用手臂遮住半边脸,猥琐得就像一个逃犯。这个男老师在学习上对我采取了一种放弃的态度,课堂上从不让我回答问题,我的作业本他从来就不批阅。慢慢地我也就认同了他的态度———我也放弃了自己,成了全班最差的一个学生,上课完全不听讲,不看黑板,每天都在恍恍惚惚中消磨着时光。
小学四年级那年,教我们语文课的是一位姓蒋的女老师。她刚从师范毕业不久,家在县城,父母都是干部,但她却主动要求来山村小学教书。蒋老师对人很随和,从不批评学生,所有的同学都喜欢她,唯独我不喜欢她。因为每次上语文课时,她都要先让我来朗读课文,结果可想而知:我口吃地读着课文,总会引来哄堂大笑,我便愈发紧张得脸红脖子粗。
本来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躲在教室一角打發日子,可这个新来的蒋老师却让我不得安生,知道我这样还故意让我出丑,我开始憎恨她了,并且害怕再上语文课。到后来,我干脆就逃学了,独自一个人跑到河边小树林里游荡,连书包玩丢了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蒋老师找到我家,告诉父亲我已经连续旷课三天了。父亲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我叫到他跟前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蒋老师赶忙把我拉到怀里护着,不让父亲高高举起的巴掌继续落下来。我把头深深埋进蒋老师怀里号啕大哭,并一边哭着一边把多日来压在心底的苦恼倾诉出来,央求蒋老师不要再让我读课文、再让我出丑了……蒋老师也很激动,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温和地说:“小良,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想真正站立起来,就必须勇敢地面对现实,我之所以让你朗读课文,是想通过锻炼你的发音和胆量来改掉你的口吃呀。”
接下来,蒋老师又给我讲述了许多名人成功的故事,告诉我这些和我有着同样遭遇的人们是如何挺直腰杆做人,最后成就一番事业的。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哭着“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师面前……
从那天起,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改掉口吃,我每天不停地练习说话;课堂上,我也认真听讲,积极发言。蒋老师还主动放弃了休息时间跟我多说话,并帮助我把以前落下的功课赶了上来。
后来,我考上了县城的中学,蒋老师依然不断地给我写信,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还从她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挤出钱来为我买了辅导书,我渐渐爱上了语文,爱上了写作。
8年后,我以全县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中国人民大学,走上一条用文字描述人生的道路,我的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大报刊上,并出版了自己的文集,还被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然而,正当我有信心和能力回报社会的时候,蒋老师却在三年前的一次车祸中遭遇不幸。我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她的恩情了!
夜晚来临了,天空中群星璀璨,我仰望着天空,泪水顿时盈满眼眶。我知道,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一定就是她,她拯救了一颗幼小的心灵,给一个人指引了方向。
她就是我的蒋文秀老师,她将继续照亮我的人生……
(作者单位系河北省秦皇岛日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