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９年国民党政局的府院之争

田　温　田晓云

1948年底到1949年初，国民党统治集团为摆脱困境，进行了一系列重要的人事变动：首先，孙科出任行政院长。其次，蒋介石再次宣布下野，李宗仁出任代总统。不料此时却发生了以李宗仁为首的总统府和以孙科为首的行政院之间的府院之争，从而使得国民党统治集团内部更加矛盾重重，斗争异常尖锐。

1、李宗仁和孙科作为国民党内的高层政要，双方并没有多少个人恩怨和根本的利害冲突。但这种状况因在1948年4月的副总统竞选中发生了根本变化。当时，孙科作为蒋介石的钦定人选出面参加副总统竞选，本已胜券在握，岂料李宗仁却违背蒋介石意志，也宣布竞选副总统，并战胜孙科而当选。

对这件事，李宗仁回忆说：“在副总统竞选活动中，我的支持者，特别是黄绍竑做得过分，竟至揭露孙博士作为一个政治家的阴（隐）私。黄氏发表了几篇文章，重提旧日的桃色事件——‘敝眷兰妮。兰妮是一个颇有姿色的交际花，曾有个时期是孙博士的情妇。抗战时期，兰妮一直留在上海，并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不明来历的财产。日本投降后，所有伪官员的财产都由政府没收，其中也包括兰妮小姐的。于是，当她以前的情人当了立法院院长时，她便拼命向他求救。孙氏便给上海负责官员去了一封信，在信中，他把兰妮称作‘敝眷。……所以孙氏此信便成了轰动一时的笑谈了。这件事使孙博士尴尬万分，并认为我手段恶劣。选举失败，他或许可以忘掉了，而黄氏重提兰妮之事，则恐怕是不能忘怀的。”李宗仁由此认为他和孙科之间产生了个人怨恨，作为报复，“在蒋氏幕后指挥下，孙科派和CC派就联合一致，共同来陷害我。其第一步就是把政府从南京迁往广州。”

众所周知，李宗仁是打着寻求“和平”的旗帜逼蒋介石下野而他上台的。因此，他上台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努力缓和国共两党的紧张局势，准备同中共会谈。他之所举蒋介石是当然不会接受的，但又不便以“下野”之身份进行公开的反对，于是便在幕后指挥孙科同李宗仁作对。而此时孙科在出任行政院长后，由于局势复杂多变，一直未能提出施政报告，引发颇多指责。为改善自己的处境，1949年1月18日，孙科内阁在得到蒋介石的默许后决定迁穗办公。而李宗仁出任代总统后，着手从事和谈活动，当然不赞成政府南迁，并认为孙科之举在抵制他的和平努力。孙科在蒋介石的支持下，并不听代总统指挥，于1949年1月26日在行政院会议上正式就政府南迁之事宜提出报告，经阁员一致同意，决定政府各机关于2月5日开始在穗办公。

此时，李宗仁试图用自己的法统地位来对抗蒋介石的党统，更激起蒋孙的不满，进一步坚定了政府迁穗的决心。1月28、29两日，内阁要员悄悄离京赴沪。与此同时，身为国民党总裁的蒋介石在溪口决定将国民党中央常委会移往广州举行，蒋作此部署，无非是要孤立李宗仁，使其不能代表南京政府与中共进行和谈。

因孙科内阁迁穗办公并无总统明令，李宗仁不但感到有失体面，更为严重的是对其和平努力构成极大破坏，遂在1949年1月31日飞抵上海，试图阻止孙科内阁南迁。孙科以南京在共方远程大炮射程之内，为使政治重心不受军事上的威胁为由，决意2月4日迁穗办公。行政院迁穗后，使李宗仁立马处于困境，国民党南京政府的存在，实则成了问题。说它在南京，但南京只有一个代总统，并无行政机构，说它在广州，可广州只有一个行政机关，并没有政府首脑。

2、国民党政局的府院之争对李宗仁总统地位的巩固是个沉重的打击。就当时李宗仁自己的处境而言，他说：“主要是溪口操纵，广州背弃，府院分裂，一筹莫展。”为尽快结束这种分裂局面，恢复“精诚团结”，李宗仁不得不采取主动之措施，一方面邀请孙科早日返京，并和粤系将领相商粤桂合作；另一方面通过阎锡山向蒋介石疏通，试图解决府院分争，消除矛盾。两方面虽未完全实现既定目标，但皆有收获。蒋介石态度有所缓和，2月17日向阎锡山表示：“立法院仍设广州，行政院重要部会主官应驻南京，但其机构仍在广州。李宗仁既欲变易孙科院长，与其另觅人选，协调府院，反不如由李宗仁自行决定行政院长，使彼能完全肩负责任。”看来，随着蒋介石的让步，加之有广东地方实力派的支持，李宗仁在这场纷争中已占上风，孙科则基本败局已定。

2月20日，李宗仁在胜券基本在握的情况下，飞赴广州，邀孙科早日返京。经过李的力劝，2月28日，孙科由广州返回南京。至此，历时一个月的府院分裂局面暂告结束。

3、孙科回宁后，处境极为不妙：因其将内阁迁穗，并发表主战言论，引起立法委员颇多指责。大家纷纷指责孙各种错误之举，有的立委甚而斥责孙科内阁是中国历史上“最腐败、最无能及最恶劣者”，且为“和平之障碍”。为此，立法院准备对孙科提出“质询”，要他答复擅自把行政院南迁广州的“罪行”。与此同时，监察院也火上加油，准备对“敝眷兰妮”的财产案提出弹劾。鉴于这种情况，孙科为避免尴尬，遂向李宗仁提出辞职。

孙辞职后，选择新的行政院长人选便成为李宗仁面临的又一难题。何应钦属蒋介石系统，在军中影响广泛，但他在历史上曾和桂系有过合作，与蒋也矛盾很深，当时处于无权的闲散状态。李宗仁看中了何的这种微妙地位，希望能借助他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争取蒋系力量。然何始终不敢脱离蒋介石，凡事都看蒋的眼色行事。加之当时局势十分严重，国民党内部矛盾又异常尖锐，有识之士普遍认为组阁如跳火海，因之何曾一度坚辞不干。

对此，李宗仁回忆说：“我诚恳地对何应钦说：‘敬之老弟，历史正在重演，蒋先生又辞职了，南京再度垂危，当你以前的同事孤独的时候你能无动于衷吗？何将军看上去受了感动，表示愿意帮忙，但是他说没有蒋先生的赞许他不敢做任何事情。我立即叫吴忠信打电话到溪口，向退休的总统报告何将任新职的事情。蒋回答说‘让德邻弟自己安排一切，我是退休的人，能说什么呢？何听到蒋这客气的回答不寒而栗，请求我允许他远离政界。我接着派吴忠信到溪口请求蒋给何说几句话。蒋先生给何打电话，相当冷淡地说：‘既然德邻想让你担任那个职务，接受下来吧。何应钦到溪口从‘退休老人那里取得更详细的指示以后，最后接受了我的任命。”

至此，李宗仁在历经艰难曲折之后，终于取得了这场府院之争的“胜利”。

这次府院之争，表面上看是李宗仁的总统府和孙科的行政院的斗争，实则是蒋李矛盾斗争的一个回合。

（责编 李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