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独旅
2008-04-14遥远
遥 远
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家来说,写作就是一种冒险的心灵独旅,这是因为在他还没有进入写作状态之前,仍然被暗淡的现实纠缠着,他只能用一种暗恋的方式,避开与写作和预想无关的事物,走进自己的心灵,再次跟自己作品中的谜一样的角色邂逅,面对自己的寂寥世界,去梦想去体验去冒险。
人的内心世界远比现实世界精彩得多,人心的神秘性和不稳定性,在我看来是人类存在的最基本的部分。于是,我的写作就很自然地注重人物的意识和肉体的实际经历,肉体与土地,肉体与房子,肉体与饮食,肉体与睡眠,肉体与欲望,都让我反复阅读着,使我在写作中流露出对自己对生命的真诚。
我喜欢写作的深度和速度,深度使我的生命中有灵与肉和善与恶的冲突,也使我自知卑下乃是高尚的标志。速度使我加深了对有限的生命的纵横理解,我用写作来解释生命与时间的冲突。如果没有写作的深度和速度,我就会感到十分的孤独,以及比孤独更强烈的死亡意识。其实我并不怕死亡,我怕的是写作过程的病痛的煎熬。我用写作来预备着死亡,这样可以让自我消失的念头威胁不到自己。我只能通过我丰厚的内心,让我的身体发出带有人类普遍意义的声音,我经常以理智的方式来宽恕每天的空想。有时候,我对自己身体发出的声音表示惊讶和钦佩,特别是写一部有长度的作品时,就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正在写的那个人物,那时的每一个瞬间都把我的内心世界无限地扩大。语言的叙述教会我去感觉意识与肉体的实际经历,写作的过程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啊。
克劳德·西蒙在诺贝尔奖受奖演说中,借用安德烈·勒伍夫医生的一句话,阐述了他自己的写作心态,“他们像小孩一样喜欢获胜,喜欢得到奖励。任何学者从内心深处都希望得到别人承认。”我从小就喜欢听别人对我的成就的肯定之言,总觉得被别人美言几句也是一种幸福。但是后来,我又觉得幸福是忧郁的。对一个优秀的作家来说,荣耀是一种满足之后的疼痛,然后才是冷却和消失,比冷却和消失更重要的是对人类的终极之爱。
写作是一种心灵的独旅,疲倦的写作,孤独的写作,未遂的写作,隐身的写作,这一切都在作家所反映的激情起伏的实际行动中,像拾级而上的微风刮过屋顶,以异常虚弱的姿态披散于自己的内心。我从我的意识的根部直接走向流动的现实,让我的意识在现实中发出我身体的声音。我常常站在我的身体里面,眺望内心之外的现实,这使我发现了人生的速度,那是一阵风的速度。
我的所有作品都是我思想的产物,我写作的目的是向我的读者阐述我的思想,因此我要热爱我的肉体,让我的肉体更好地为我的思想服务。每一个作家都很清楚身体与写作的奇妙的距离与关系,进入写作状态的时候,作家的肉体处在虚无状态,而意识却像一阵从容不迫的风无孔不入。可是有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也能打乱作家的运思过程。更确切地说,当肉体被疾病影子似地纠缠的时候,写作的速度就没法跟上意识的速度和人生的速度。我过去的表达总是怀着愤怒的心态,有时甚至是玩世不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表达开始亲切地面向读者了。面对现实,我没有刻骨铭心的恨,只有一种无所欲为的伤感,这伤感并不意味着我把这个世界看透了几分。这个世界纠缠着我的肉体。而我的肉体却缠绵着我的意识。我的写作也算是为死亡做着一种不愿意做的预备罢了。死亡总有一天会温柔地打我一拳的,我想我还是把这个年代的故事写出来,献给我的读者。
责任编辑王绍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