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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红(中篇小说)

2008-04-14向本贵

广州文艺 2008年4期
关键词:刘忠王倩李铁

向本贵 中国作协第六届全委会委员,湖南省文联副主席,一级作家,出版发表500万字的作品,作品多次获奖。

张三宝今天有点烦,他老婆佘卉却不懂味,张三宝刚刚洗过,她就小猫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

要在平时,张三宝的骨头早就酥软了。佘卉是市群众艺术馆的舞蹈老师,有一副好的身材,有一张好的面孔,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张三宝没有理她,穿上衣服甩手出门去了。这让佘卉十分的意外,惊诧道:“你今天怎么了?”

张三宝说:“夜里有任务。”

张三宝说的是假话,出了门,他的脚步就加快了,他准备到城南复兴路红都洗脚城去见王倩。街市上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平时,只要融入人群之中,他会把一切烦恼和不快忘得干干净净,一种职业的责任驱使着他,警惕着这些行行色色的男男女女中间会不会有他要寻找的对象。今天,张三宝却是心烦意乱。早晨,他在城南盯一个马仔的时候居然碰着了王倩。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女人。两人才说了几句话,李铁生那杂种却给他打电话要他赶快回大队去开会,那口气好像他已经当上缉毒大队长了。要不是钱老板要亲自参加缉毒大队的会议,他张三宝是决不会回去的。他李铁生算什么角色,不过是钱老板的女婿么。怎么说他也没有资格在自己面前发号施令的。

是谁从背后在他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让他着实吓了一跳,做他这样事情的人,不会没有对头。他机警地回过头,居然是李铁生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身后还站着他的老婆钱兰兰。钱兰兰还像过去一样,眉目含情,默默地看着他。张三宝就会想起那阵跟她谈恋爱时的许多情节。有时他还会想,是不是因为心里还装着王倩,才容忍不下她的性格呢。

“一个人在外面瞎逛,你的那位舞蹈家呢?”

张三宝没有回答他的话,心想要不是老子把钱兰兰一脚给蹬了,轮得着你在这里得意么。

“走,我们去喝一杯。”李铁生说。

“没时间。”

张三宝扭头要走,却被李铁生一把逮得紧紧的。钱兰兰一旁说:“三宝喜欢唱歌,要去就去歌厅吧。”看得出,钱兰兰对张三宝还是心存留恋的。

李铁生说:“你那嗓子张三宝听了夜里会做恶梦的。”

钱兰兰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口里却说:“我不会唱,三宝会唱嘛。”

张三宝说:“我今天没有兴致。”他一心要摆脱他们,“我真的有事情,我得走了。”

李铁生却不干,说:“今天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想了想,说:“城南复兴路新开了一家洗脚的地方,叫红都洗脚城,我们到那里去洗脚吧。”

张三宝心想我正要去红都洗脚城呢,口里却说:“我可不像你,眼睛盯着这些地方。”

李铁生说:“不管你怎么说,今天也得去红都洗脚城。去了第一次,你就想去第二次了。”

钱兰兰开始坚决反对,看见张三宝站那里不作声,也就默认了。三个人打的来到红都洗脚城。红都洗脚城跟别的洗脚城的确有些不一样,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地上铺着红地毯,站在门前揽客的小姐也都身穿红色的衣衫。张三宝笑着对钱兰兰说:“李铁生怎么知道这里新开了家洗脚城?”

李铁生正色道:“我老婆对我一百个放心,你挑拨没有用。”

张三宝笑说:“你可以说这也是工作。”

这时一字儿走来三个小姐,鞠着腰说:“很高兴为您服务。”

钱兰兰说:“给我叫个男服务生来。”

李铁生说:“你干脆开个包厢算了。我跟张三宝说话才方便。”

钱兰兰看了张三宝一眼,说:“那我就开包厢去了啊。”

张三宝说:“你去吧。”过后对李铁生说,“我要跟你李铁生说清楚,洗脚就洗脚,没有什么话可说,你要说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我就走了。”

李铁生笑说:“看来你对竞争大队长没有信心了。”

张三宝冲他说:“你岳父老子量体裁衣,专门为你制定的标准,哪有老子的份。”

李铁生道:“你说的这话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我们处于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谁积分高谁做大队长。”

“公平个屁。这也打分,那也打分,打分本身就不公平。有本领我们破几个漂亮的案子,抓几个大毒枭。”

李铁生的脸有些发青,“你谅我没那本领?”

张三宝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说:“你敢接招?”

“谁怕谁啊。”

“那你就跟你的岳父老子提个建议,说缉毒大队长的人选在火线上产生,谁有本领破大案,抓大毒枭,保新都市的平安,谁就来做新都市公安局的缉毒大队长。而不是用那狗屁打分产生什么缉毒大队长。改革也不是这么改的吧。”

这时,李铁生一声尖叫:“你怎么搞的。”

张三宝抬头望去,给李铁生洗脚的那个服务小姐已经被李铁生一掌推到墙角落里去了,生气道:“欺负人家农村来的小姑娘,算什么角色。”

“爪子像刀子。去把你的头叫来,老子不要你洗了。”李铁生对服务小姐吼道。

一会儿,服务小姐果然叫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身着一袭红衣,没进门,声音先飘了进来,“对不起,我来给客人陪礼了。”

张三宝眼睛盯着红衣女人,心有些怦怦发跳。红衣女人有些尴尬地对张三宝笑了笑,过后对李铁生说:“老板,她哪里做得不好啊?”

李铁生说:“不要她洗了,给我换人。”

红衣女人说:“我给你洗行么?”

张三宝盯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心想真的巧了,这些年找她找得好苦,不经意间她却冒出来了。

李铁生不搭理红衣女人,对张三宝说:“以后不要再说那些牢骚话了,你不过就办了几个大案么,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要是在缉毒大队干上十年,不定也能弄几个大案出来。”

“新都市最近不是有个案子摆着的么,你拿下来就是。”

李铁生说:“让我单独拿这个案子,我肯定会乐意。”

张三宝说:“我去说,我退出来,你一个人上吧。把这个案子拿下来,你就当缉毒大队长。”

“你说的话当真?”

张三宝再没有说话,他觉得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间都不该说这个话题。李铁生还要说什么,张三宝说:“算了算了,我不洗了。”说着站起身就走了。红衣女人在他的背后喂了一声,却不敢甩下李铁生不管,眼睁睁看着张三宝走了。

张三宝回到家,佘卉居然还没有睡觉,眼巴巴地等着他。“出门就不知道回来了,我等着的啊。”佘卉不依不饶,把头往他的怀里钻。

张三宝知道不做是不行了,爬上她的身子,脑壳里面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晃动。

第二天,张三宝懒洋洋地走进办公室,缉毒大队政委周仁树对他说:“快去,钱老板叫你。已经打几次电话了。”新都市公安局上上下下都把钱局长叫钱老板。

张三宝说:“才九点。早饭总得吃啊。”

周仁树说:“有话你对钱老板去说。”

缉毒大队长邹会学患肝癌去世后,按说周仁树应该做大队长的,却是因为年龄上的问题上不去。人们背后议论说是钱局长设的坎,目的还是想让他的女婿李铁生做缉毒大队长。

张三宝一路寻思,钱老板三番两次打电话找自己干什么,李铁生还不至于是那样的小人吧。

钱老板果然在办公室等着他。张三宝刚刚落座,钱老板就把一包芙蓉王抛了过来。芙蓉王在空中划出一道金黄色的抛物线,落在了张三宝的怀里。人们说,这种待遇只有他张三宝才有。谁去钱老板的办公室,也就一支烟,有的甚至一支烟都不给。张三宝已经记不清这种待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的心里的变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开始,接过从空中落下的那道抛物线时,他有些受宠若惊。后来,跟钱兰兰谈上了,他又有些洋洋得意。跟钱兰兰分手之后,钱老板的烟照样还是抛给他,他却接得有些心虚。现在,他觉得这烟就含有别的内容了。

“小张,找你来,是想听听你对缉毒大队长的人事安排的意见。”人们把钱局长叫钱老板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个方面是贬,钱局长个子矮,又胖,身子像个陀螺,脖子上的领带从来就没有系正过,作派不像公安局长,倒像哪家私营企业的老板。另一方面的意思却是褒,他是办案高手,年轻的时候曾获得过公安部的嘉奖。包括他张三宝在内,新都市公安局新一辈公安干警,没有一个不是在他的扶持拉扯下成长起来的。至今,谁遇到棘手的案子了,还得来请教他。

张三宝眼睛盯着钱老板,心想你钱老板要把缉毒大队长这个位子留给你的乘龙快婿,还要走这些过场做什么。说:“钱老板怎么安排怎么好,问我们做什么。”

钱老板的脸上透着笑,眼睛盯着张三宝,说:“看来你对选拔的条件有看法啊。”

张三宝不作声,心想你知道我有看法就好。

钱老板说:“这只是局里的初步想法,还在征求意见的阶段,你有什么看法,可以说出来。”

张三宝看着钱老板,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其实,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钱老板对自己也是很看重的,怎么说自己都有愧于他。他说:“我没有看法,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是要看重行动,看重能力。”

“这就好。”钱老板点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说:“我们新都市的区位环境不同啊,大西南的通道。贩毒吸毒的问题一直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如今国庆节快到了,贩毒吸毒的问题又有所抬头,昨天我跟老周也谈过了,大队长没有明确之前,你和铁生都得主动些。老周年纪大了,你们不要有依赖思想。”

张三宝口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你家李铁生不是想坐那个位子么,他得露几手啊。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周仁树和李铁生几个人都在办公室等着他。周仁树说:“城南那边有新的目标了。”

张三宝原本想把刚才钱老板对他说的话跟大家说一说,可是,没等他开口,李铁生却开口说话了,他说:“国庆节快到了,要让我们新都市过一个安祥和谐的节日,我们就得先下手,谁敢露头,我们就逮住他。”

张三宝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保一方平安,保节日安全和谐,就得主动出手,重拳打击,防患于未然。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恰恰相反,“我认为不然。是不是引蛇出洞,刨根究底,弄条大鱼出来。”

没有料到他的话得到了周仁树的肯定,也许,周仁树对钱老板的打分竞选大队长的办法也是有看法的。他说:“枪打出头鸟,保暂时的稳定,那不是长远之计。张副大队长的意见是正确的。捣毁毒窝,抓条大鱼,给国庆献礼。”

三个领导,二比一。李铁生不好再坚持了,说:“也行。周政委你安排吧。”

周仁树说:“根据眼线报告,城南三区六号活动频繁。我们要重点盯住那里,尽快弄清情况。”

张三宝说:“我看杀鸡用不着牛刀。有李副大队长在那里就行了。我还是先把城东那里了结一下。”

周仁树说:“那里没有多大的油水,可以收网了。办了那个案子你就过来协助李副大队长办城南这个案子,我有预感,城南这边还真有可能是条大鱼。”

协助他李铁生。张三宝听了这话心里就不舒服。说:“没事我先走了。”

张三宝叫上刘忠,开了辆旧桑塔纳出了大院。车没有往城东去,一拐弯往城南去了。

“去哪里?”

“这个时候能干什么?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你刘忠喜欢什么我还不知道。城南新开了一家洗脚城,很不错的。”

一会儿就到了红都洗脚城。张三宝说:“今天我请客。”

刘忠笑说:“哪有张大队长请我的道理。当然是我请你了。”

张三宝说:“别啰唆。这地方可是规规矩矩的地方,不得乱来。”

刘忠笑说:“我从来只图嘴巴快活,不敢有行动的,你放心好了。”过后说:“我真为张大队长抱不平呢。怎么说缉毒大队长这把交椅也该你来坐。”说着,被一个红衣姑娘领走了。

张三宝站着没有动,对服务小姐说:“叫你们头头来一下。”

服务小姐见着这些穿公安服装的,早就惊若秋蝉,匆匆叫来了她们的头。果然是王倩,王倩笑说:“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的,你却来了。”

“你知道我的电话?”

“这些年你的生活状况,你的工作情况我都清楚,还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王倩笑着说,“是不是要我为你服务?”

“不敢。”张三宝心里有些发热,她一直还关注着我的呢。

“那你叫我来是什么意思?”

张三宝有些哑然。叫她来什么意思呢?

王倩善解人意地说:“要不我们喝杯茶吧。”

张三宝跟着王倩来到她的办公室。张三宝刚刚落座,王倩就把门掩上了,给张三宝泡了一杯茶,说:“我记得你最喜欢喝的是茉莉花茶。”

张三宝道:“我记得那时你最喜欢穿的是红色衣服,现在还喜欢红色呀。”

“你不是也喜欢红色么。”

“这些年你好么?”张三宝看着王倩,十年不见,她还是那样年轻,漂亮。他抱怨说,“这些年你像雾一样蒸发掉了,怎么也找不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王倩的眼睛就湿了,过后就淌出了两行亮亮的泪珠,“一次意外的事故,我的父母双双去世,欠下了许多的债,担心影响了你的前程,我就只身一人离开了省城,在北京呆了几年,后来又在广州呆了几年。一个月前才来你们新都市。”王倩又一次落下了泪水,“那时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不能让你为我操心的。没有办法,现在讨吃实在太难了。实在说我是奔你来的。”王倩顿了顿,“当然,我不会影响你的家庭,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你有老婆孩子,生活得很幸福。我只是想在为难的时候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帮帮忙,说说话。做我们这个行业的,敲杠子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说来新都市一个月了,怎么不去找我?”

王倩说:“我还没有遇到为难的事情啊。真要遇到为难的事情了,我就去找你。我心里有你这样一个靠山,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张三宝心想那阵就没有看错她,她心好。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找我,为你做些事情,我愿意。”

王倩说:“这样一来,你就要多许多的麻烦事情了。”

张三宝说:“不要多说了,在新都市你得听我的。有我在,一般人不敢欺负你。”

王倩说:“我去安排一下,中午就在我这里吃中午饭。”

张三宝说:“不用,我还得上班呢。”站起身出门去了。

刘忠坐在大堂等着他,说:“怎么你把账结了啊。”

张三宝知道一定是王倩交代过了,说:“满意就行,啰嗦什么。”

刘忠说:“这里的服务还真行,技术也不错。”过后说,“今后不管谁做大队长,我就听你张哥的。”

这天夜里,张三宝带着刘忠几个人去了城东。他们穿的是便衣。张三宝把两个干警放在当路口的一个象棋馆呆着,自己带着刘忠潜伏在目标旁边的一个小餐馆里。餐馆老板是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脸笑走过来问他们要吃点什么。刘忠盯着旁边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想说什么,却被张三宝用眼神止住了,对女老板说:“来两碗粉吧。”

女老板走后,刘忠啧着嘴说:“我还在想上午在红都洗脚城的事呢。红都洗脚城的服务真不错,姑娘也长得好。”

张三宝正色道:“工作的时候还想洗脚的事情,真没出息。”

刘忠说:“跟着张大队长,还用得着我想问题么。”

“我现在就要你想想眼前这个案子怎么弄。”

“周政委不是说过的么,大鱼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但愿出现意外就好。”

“你真的跟李铁生较上劲了?”

“较劲也没有用。”

“谁叫你当年一脚就把钱兰兰给蹬了,当时大家都想不通。”

张三宝的眉头皱了皱,“你他娘的,什么话不好说。”

刘忠嘻嘻道:“后悔了吧。”

张三宝狠狠地给了刘忠一掌,眼睛盯着对面那间出租屋。这时,一个年轻人匆匆从出租屋走出来,张三宝说:“去,把他弄到这里来。”

“不带回队里?”

“没有大油水,何必麻烦。”

刘忠走后,张三宝找到女老板,对她出示了证件,说:“借个背静的地方给我用一用。”

女老板开始有些不愿意,后来还是把一间贮藏室的门打开,问他行不行。张三宝说:“行。”

不多一会,刘忠将那个年轻人弄了来。年轻人一脸张惶地盯着他。张三宝把他推进贮藏室,就把门关上了。年轻人问:“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

刘忠说:“你自己说为什么要把你弄到这里来。”

年轻人突然大叫起来:“你们绑架我呀。”

刘忠对着他的腰就是那么一下,他就蹲在地上叫不出来了。张三宝说:“我们是公安局的,刚才你在出租屋里做什么?”

年轻人的额头鼓出了汗珠,说:“没有做什么。”

刘忠说:“自己说比我们说要好。这个你应该知道。”

年轻人说:“真的没有做什么。”

刘忠翻遍了他的衣服口袋,最后从他的皮带扣里面弄出了扣子那么一小包药。年轻人的脸面变得煞白,说:“我这是第一次。”

“自己吃?”

“不是。老娘病了,没钱治。”

“假话。”

“骗你们不得好死。”

张三宝的心一沉,好一阵没有作声。刘忠说:“卖药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一个中年男人。”

“到他那里买药的多不多?”

“不知道。我没有碰到过人。”

“他在那里多久了?”

“不知道。我说了,我是第一次弄这东西。”

这时,张三宝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子?”

“方群。”

“住哪里?”

“人民巷21号。”

“能不能带我们到你家看一看去?”

“我说了,我老娘病在家里的。”

“如果不是说的假话,就带我们去家里看看。”

方群哀求道:“你们行行好,不要对我娘说我做了违法的事。”

张三宝说:“你没有对我们说真话。”

方群说:“我弄三次药了。我求你们宽大我,我要进去了,我娘就活不成了。”

三人七转八拐就到了方群的家。方群没有说假话,他老娘的确躺在床上。看样子病得不轻。

张三宝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方群你一直没有工作?”

“曾经在一家厂子做活,后来下岗了。老娘生病之后,家里欠了账,我老婆也跟我离了婚。”

老娘呻吟着说:“你们是我儿子的什么人?我儿子的朋友都远离他了啊。”

张三宝问:“为什么?”

“他们都被我儿子借钱借苦了。穷在路边无人问呀。”

张三宝把方群叫到隔壁房间,轻轻说:“我十分同情你。你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为了你的老娘,也为了你自己。”

方群嗵地一声跪倒在张三宝的面前,“请你指一条道给我。”

张三宝把方群拖起来,“我想办法弄钱把你老娘送到医院去。你得给我把那个中年男人弄清楚。”

方群再一次跪倒在张三宝的面前。“如果这样,就是死我也甘愿了。”

张三宝从口袋掏出三百块钱,问刘忠道:“你口袋有多少,全给我。”

刘忠有些不情愿地掏出两百,说:“上午你请客的情两清了。”

张三宝说:“没完。回去还得给我一百。全队所有的人都得给,每人一百。明天把老人送到医院去。这个事情由你负责办好。”

方群又要下跪,被刘忠拦住了,“你他娘的要是完不成我们张大队长交给的任务,老子对你不客气。”

回来的路上张三宝有些得意,“看来我们的判断错了,只怕真的会有意外发生。”

“不过一个小小的马仔,让你那样高兴。”

“不想从他身上弄点东西出来,我就不会舍得鸡子。看得出方群是个孝子。”

“但愿吧,不然我那两百块钱还不如去红都洗脚城洗两次脚。”

张三宝骂道:“你他妈的没一点良心。”

第二天早晨,张三宝又跟李铁生较上了劲。原因还是打分竞争大队长的事。当时周仁树拿着几张表要他们几个人填。张三宝盯着那张表就骂开了,“进修和入学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在省公安专科学院读书么。”

李铁生得意地说:“进修是保送,入学是经过高考录取的。毕业证不一样,打分当然就有高低了。”

张三宝骂道:“你有本领也弄个保送试试。中国公安大学要保送生呢。”

李铁生笑道:“新都市要有名额的话我就去。”

这话让张三宝十分恼火,他李铁生就敢说这个大话。他是钱老板的女婿。

“还有那狗屁年龄,三十五岁和三十六岁有什么区别?”

李铁生的脸上做出一种怪样,“你三十六岁了?”

张三宝真想在那张脸上来那么一拳。把那张表揉成团,往地上甩去,“什么鸡巴打分呀。”

周仁树连忙拾起来,说:“这是摸底表,你急得那样。没看见后面几栏的打分都是活动的么。前面几项你不占便宜,后面几项可是你的强项,你在那几个项目抢分不就得了。”

张三宝还想说什么,这时,刘忠在门口对他招手,就走了出去。刘忠说:“人已经送医院去了,方群感动得直哭。只是,医院说要住院还得交钱。”

“老人得的什么病?”

“感冒引起的肺部感染。加上营养不良, 体质差。少说也得住十天半月的医院。”

张三宝踅身回到办公室,对周仁树说:“周政委,我想发动大家做一件善事。一个下岗工人的老母亲住在医院里,交不起医疗费,医院不让老人住医院了。老人出了医院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已经给了三百,刘忠也给了两百,我和刘忠打算再给三百,如果大家愿意,就凑点钱,救救那位老人。”

周仁树说:“你已经拿钱出来了,说明这事没假。大家都凑点吧。”说着从口袋掏出三百,递给张三宝。

李铁生从口袋掏出五百,说:“如果少了,再说一声。这样的事情,队里应该多做一些,这是我们缉毒大队增强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最好方式。”

张三宝说:“这个事情交给刘忠张罗就是了。”就把刘忠叫进办公室,说,“把钱凑拢后,赶快送到医院去。去迟了,老人就会被医院赶走。”

李铁生说:“是不是请周政委代表缉毒大队去看望一下老人。”

张三宝知道李铁生的用意是什么,说:“我做好事从来没有想到要什么回报。”

周仁树有些不耐烦地说:“别争了,这事让张副大队长处理吧。”

李铁生的脸有些挂不住,但他不好意思跟周政委过不去。那样的话他就孤立了。一阵,他说:“离国庆只有十来天了。”显然,他想说一说缉毒大队的工作,只是他再没有往下说。他还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周仁树把话接过去说:“大家是得抓紧,钱老板说了,要在国庆前把潜藏在我们市的贩毒团伙拿掉,过一个平安和谐的国庆节。张副大队长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不就是几个小马仔么,弄一下就完了。”张三宝不想把他的预感说出来。

“李副大队长那里的情况呢?”

李铁生说:“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案子。”

张三宝笑道:“这好啊,给你加分的机会来了。”

周仁树正色道:“争是争,吵是吵,工作是工作。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那上面扯。李副大队长你得抓紧。还有张副大队长,你赶快把城东的案子了结掉,就过来帮李副大队长一把。一定要保证在国庆前把案子解决掉,大家安安心心过个节。”

对面屋子里的灯突然熄灭了。一会儿,从屋子里走出两个人。下楼之后,两人便分开走了。张三宝对方群说:“你跟一个,我跟一个。”

方群没有说话,一闪身钻进了黑暗之中。

张三宝跟在另一个人的后面,出了小巷。那人七弯八拐,居然去了过去方群买药的出租屋。张三宝没有在出租屋外面守候,守候没有多大意义。他回到大队的时候,周仁树正在值班。见了他就骂起娘来,“刚才李铁生打电话,说那边情况复杂,要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能过去帮他一把。”

“他不是要做大队长的么,这点本领都没有了?”

“这个话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谈当前的工作,你那边得尽快收网。协助他把那边的案子破了,钱老板已经过问几次了。”

“你说钱老板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谁叫你把人家的宝贝女儿丢得哭。换个人,求之不得。我当时就想不通,人家钱兰兰多好的一个姑娘。况且还有父亲这个后台。”

“人各有选择。”

“你的选择错了。”

“没有错。”

“那你在工作的时候就不要跟人家使性子。三天之内把那边的案子了结,集中力量办李铁生这边的案子。人家也不是无能之辈。要在平时,我会让你们放手比一比。实在是时间太紧。”

张三宝说:“我那边也发现了新情况。”

“有大鱼出现了?”

“现在还不能肯定。”

“你别糊弄我。”

张三宝不想跟他说这个话题,问道:“国庆几天假,队里怎么安排的?”

“现在不能定。要看案子的进展情况。你想干什么?”

“老婆吵架。说从来没有跟她和孩子一块过个节。”张三宝心想要是国庆节有假,就到红都洗脚城去跟王倩说说白话。

“没有希望当大队长你就躺下不干了,这个思想要不得。我告诉你,今后不管谁当大队长,你都得认真干,决不能躺下。”周仁树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细想起来,几十年了,我也没有陪老婆孩子玩过一次。好在我还有两年就可以退下来了。”

这时,张三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方群打来的。方群说得有些急促:“张大队长,目标已经进了红都洗脚城。”

张三宝不由一怔,说:“你看清了?”

“看清了,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我现在该怎么办?”

张三宝犹豫了一下,说:“我马上过来。”

张三宝来到红都洗脚城外面的一家小餐馆的时候,方群正焦急地站在门前等他。

“说说情况。”张三宝盯着对面街口洗脚城迷离的红灯,他真不敢相信这座洗脚城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一直跟着他的,不会有错。”

张三宝想了想,说:“你守在这里,他不可能不出来。”

“我担心我老娘夜里没人看护。”

“放心,我让刘忠去医院了。”张三宝顿了顿,“我还是那句话,立功赎罪。”

“我记着的。”

张三宝原本想进去见一见王倩,想一想,给王倩打了一个电话:“你在做什么?”

那边的声音十分的嘈杂,还有吵架的声音,“张大队长吗,你在哪里,能不能过来一下,几个人在这里无理取闹,还要行凶打人呢。”王倩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股怒火从张三宝的胸口冲起,几步就冲进了红都洗脚城。

几个中年汉子正围着一个姑娘,一边推推拉拉,还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那个姑娘吓得直哭。张三宝说:“你们什么意思,闹场子了?”

一个中年男子推了张三宝一掌,骂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王八蛋,快给老子滚开。”

张三宝大声道:“我是公安局的,你们再要无理取闹,我要抓人了。”

一个年轻男人扑上来就要跟张三宝干仗,说:“什么东西,还敢说是公安局的。”

张三宝从腰间掏出手枪,说:“你们再要闹,我真要抓人了。”

几个人看见张三宝手中的家伙,知道真碰上公安局的了,一声呼哨,没命地逃跑了。

张三宝正准备劝一劝站在一旁哭泣的王倩,却看见李铁生坐在一旁的角落里对他眨眼睛,他不由一怔,心想你是不是也盯上这里了,踅过身,匆匆出门去了,王倩在背后大声叫他他也没有回头。

“张三宝你他妈的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李铁生赶出来气急败坏地说。

张三宝说:“见死不救,还来责备我。”

“这几天我刚刚盯上了这个红衣女人。”

张三宝骂道:“按你这个水平,还想做缉毒大队长,真的可笑。”

李铁生的脸面一阵发青,“张三宝你太不像话了。”

张三宝正要回李铁生一句脏话,看见方群站在一旁,把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说:“有话明天到大队部去说,现在我有事,不要跟着我。”

李铁生走后,方群对张三宝说:“刚才我看见那个人匆匆走了。”

张三宝这时才觉得他的这种莽撞行动是有些犯错,说:“这次走掉了,还有下次。你给我盯紧点。”

方群说:“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出现呢。”

张三宝冷冷地说:“你不愿盯他们了?”

方群连忙说:“愿意。”

“那你就给我好好盯着。”

第二天上午,周仁树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李铁生抱怨说:“要不是张副大队长昨晚搅了局,我的案子也许就有眉目了。”

张三宝说:“什么屁话。你那案子只怕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原本想说说自己的眼线也跟到红都洗脚城去了,想想又没有说。说了这话,不是对他李铁生的肯定么。

李铁生倒是说开了,“城南的案子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我的直觉,红都洗脚城那个红衣女老板有很大的嫌疑。她的背景我也了解清楚了,很复杂,到过许多地方。”李铁生眼睛盯着张三宝,显然,他有话还没有说出来。

张三宝带着不屑的口气说:“这是案情分析会,不着边际的话最好不要说。”

周仁树也说:“李副大队长,请说具体一点。”

李铁生说:“我的眼线几次发现贩毒分子往红都洗脚城去了。”

张三宝心里不由窃喜,李铁生的话说明方群发现的情况是有价值的,说:“这就证明那个红衣女老板是毒枭了?照你这么说,贩毒分子哪里都不能去的。”

李铁生果然说开了,“毒贩们从红都洗脚城出来之后,有的直接进了娱乐场所贩卖毒品去了。”

周仁树说:“这样看来,红都洗脚城就有问题了。当然啰,红都洗脚城有问题,不一定就是红衣女老板有问题。张副大队长,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张三宝说:“我那边没有多大的油水,尽快了结之后,就过来协助李副大队长。”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这时,李铁生又说话了:“张副大队长,你跟红都洗脚城那个女老板的往来不是为了破这个案子吧?”

张三宝反问道:“你觉得跟破案有关系么?”

李铁生尴尬地笑了笑,“平时你不是这样的破案风格。再说了,我们的分工很明确的啊。”

张三宝说:“把你的真本领拿出来,抓紧破你的案子就是了。”

李铁生说:“请你不要搅了我的局。还是回到你的城东去吧。”

张三宝不跟他啰唆,案情分析会开完,他来到红都洗脚城。王倩一脸笑地对张三宝说:“我要感谢你啊,不是你及时赶来,还不知道被他们敲走多少钱。”

张三宝说:“有时间么?”

“你来了,再忙我也要陪你。”王倩把张三宝带到自己办公室。

张三宝说:“我要找你谈谈。”

王倩一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张三宝,说道:“有个靠山好啊,就不会受别人欺负了。”

“不要说这话了。换了别人我也会这样做。”张三宝说:“我今天来是要问你一些情况。”

“你问吧。”

“你能否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到了哪些地方。”

两滴眼泪从王倩的眼眶里淌下来,“我对你说过的。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没有办法,我要生存啊。”

张三宝记起她是对他说过这些年她都到过哪里,干了些什么。他不想再勾起她痛苦的回忆,说:“你的红都洗脚城有多少人?”

“五十二个。”

“详细地说说他们的情况。”

王倩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张三宝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你要如实告诉我才是。”

“这里有二十五个小姐,六个理发师,五个清洁工,五个保安,六个管理人员,两个锅炉工,我的两个副手,他们是我的合伙投资人。再加上我。不过我的两个副手一般情况不来洗脚城,他们只是按月来拿红利。”

“这些人都从哪里来?”

王倩从抽屉拿出一份花名册,递给张三宝,过后说,“过去在别的城市,他们就是用这些办法敲我的钱的。”

张三宝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王倩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我的红都洗脚城会有什么事情呢,你可别吓我。”

张三宝没有说话,拿着花名册,认真地看了一阵,过后说:“这些人,你怎么认识的?“

“除了两个投资人我过去认识,别的人都是招来的,以前并不认识他们。”

张三宝说:“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看了你的花名册。”

“你要告诉我,我的红都洗脚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公安局就是要保一方平安么。”

“不,一定有什么事,你瞒着我的。”两行泪水成沟儿往下淌,“我命苦,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还受人欺负,这次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投奔到你这里,你却是这样对待我。”

张三宝的心有些发软,但他是决不会对她说出办案的事情的。他说:“你放心,我这样做,绝对是为了你的红都洗脚城,是为了你。”张三宝站起身,说:“王倩,你要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沉得住气,只管好好做你的生意就是了,一切有我哩。”

让张三宝没有料到的是,钱兰兰居然要跟他见面,“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相好过,你就到东南大酒店菊花包厢来一下,我在这里等着你。”钱兰兰说完这话就把手机挂了。

张三宝稍稍沉吟了一下,还是起身去了东南大酒店。实在说,钱兰兰那时跟张三宝谈爱的时候除了爱使性子,别的什么都好。至今张三宝还记着她对他的种种好处。只是,他还是把她给抛了,理由是她太娇气,其实这算不得理由,抛弃她的理由在他自己心里。

钱兰兰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看见张三宝进来她就开心地笑了,说:“看来你心里还有我。”

张三宝说:“叫我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

张三宝说:“你没事我还有事呢。”

钱兰兰笑笑地说:“坐吧。坐下了我就对你说。”

张三宝只得坐了下来。钱兰兰说:“你和铁生就没有办法调和了?”

“你是给他当说客来的?”

“我听我爸说你们的那个打分其实也不是不可更改的。打分也好,考察也好,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推选出合适的人选来做那个缉毒大队长,让新都市的治安不要出乱子,让新都市的群众远离毒品。”

张三宝有些感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钱兰兰说:“我的话算是白说了。”

“你要我怎么办?”

“多破案子,多抓坏人,保一方平安,不要计较那些东西。我爸一辈子在那个位子上,又能怎么样呢。”

张三宝心想还是在给李铁生当说客,要我不要跟他争那个位子,说,“好吧,我答应你。”一个计划在张三宝脑海里生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心里说,李铁生你这次输定了。

这天晚上张三宝回到家的时候,他老婆佘卉就跟他干上了:“你说,你的心中还有我没有。”

这让张三宝十分吃惊,他跟佘卉结婚这么多年,佘卉像一只小鸟依着他,从来没有跟他红过脸,吵过嘴,他道:“你今天怎么了?”

“你说,你跟那个钱兰兰有完没完。”

张三宝心想钱兰兰找我你不一定知道,说:“你听谁说我和她还有关系?”

“你们前天还一块喝酒呢。”

“她男人也去了,我能跟她怎么样?”张三宝心想她果然不知道钱兰兰今天约自己的事情,她要知道钱兰兰约了自己,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白了。

佘卉眼睛盯着张三宝,说:“那个大队长的位子你不要去争了,争也没有用,钱兰兰她爸不会让你做那个大队长的。”

张三宝的脸色很难看,说:“你们女人懂什么。”

“我们这样平平安安过日子多好。”佘卉还要说什么,这时方群打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对他说。张三宝说:“你现在在哪里?”

“刚刚从红都洗脚城出来。”

“我马上过来。”

张三宝跟方群约好在红都洗脚城旁边的一家小餐馆见了面。方群说:“我跟的那个人和红都洗脚城那个烧锅炉的跛脚男人有往来。”

张三宝心头一喜,“快告诉我详细情况。”

“他进去之后,洗了个脚,没有走,而是进了里面的锅炉房。”

张三宝说:“这是第几次了?”

“我跟了他三次,三次都这样。”

“进锅炉房之后,你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不知道。每次进去之后一两分钟就出来了。”

“除了他,还有别的人去找那个烧锅炉的跛脚男人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烧锅炉的跛脚男人是个什么情况?”

“锅炉房有两个男人烧锅炉,一个人烧晚上,一个人烧白天,一个星期轮一回。这个星期轮着跛脚男人烧晚上。”

张三宝说:“你能不能想办法接近那个烧锅炉的跛脚男人?”

方群面有难色,看见张三宝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连忙说:“我一定想想办法接近他。”

张三宝说:“三天之内把情况弄清,向我报告。”

方群说:“我娘那边还请多关照啊。”方群的眼神带着一种无奈,一种哀求。

“放心好了。”张三宝的口气有些冷。

“还有我的立功赎罪的事也请张大队长替我说话啊。”

“完成好这个任务,我就替你说话。”

方群走后,张三宝独自在那里坐了很久。自己追寻了多日的对手终于浮出了水面,把红都洗脚城锅炉房作为潜身的场所,的确是个不容易引起外人注意的好地方。

张三宝去了一趟医院,询问了方群老母亲的病情,安慰了老人几句,又跟刘忠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缉毒大队。李铁生正在办公室打电话,看见张三宝进来,对着话筒骂了一句娘,就把电话挂上了,对张三宝说:“张副大队长,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张三宝问道:“你这边可以收网了?”

“根据可靠情报,毒枭就藏在城南大酒店。”

“你上次不是说红都洗脚城那个红衣女老板是重点怀疑对象么。”

李铁生有些尴尬地说:“判断上出了问题。”

“现在你可以肯定了?”

“没有把握我不会下这样的结论。”

张三宝心里想你李铁生这次真的输定了。钱老板就是认定你当缉毒大队长,我也要让你当得抬不起头来。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李铁生说:“集中力量解决。要出其不意。”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国庆前把这个毒窝端掉。”

“老周知道你的想法么?”

“上午跟他说过。”

“那好吧,我赶紧把那边的事情了结,然后过来协助你。”张三宝过后笑道,“你把这个案子拿下来了,大队长这个位子你就坐定了。”

李铁生得意地说:“这是天意,谁叫这个案子落在我的头上呢。”

方群一天没有露面了,又不好打电话跟他联系,让张三宝不免生出疑虑,“刘忠你说说,方群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根据我的观察,方群走上那条路,完全是因为他老娘生病需要钱,他的本质是不坏的。他现在考虑的,是立功赎罪,不离开他生病的老娘。别的他不可能去想。”

张三宝说:“我也这样想的。这样吧,我对王倩说说,让她对那个跛脚男人作一些了解。现在我们的目标就锁定在那个跛脚男人身上。”

“会不会又是个小马仔?”

张三宝肯定地说:“我的直觉。是条大鱼。”

刘忠说:“我从来都相信张大队长的判断。只是这样重大的事情,能告诉她么?”

“你不了解她,我了解她。”

刘忠笑道:“看得出来,你们以前相好过。我真的眼红你,你找的女人怎么都那样的漂亮。”

张三宝正色道:“工作的时候不谈女人。”

刘忠说:“约她在哪个地方见面?”

“找个安静地方,不要让别人知道。”

张三宝和刘忠赶到红都洗脚城旁边的一家小面馆不久,王倩就赶到了。张三宝开门见山地说,“找你来有重要事情对你谈。”

王倩哭着说:“你还要吓我呀。那天你找我要洗脚城的名单,我心里就像吃下一颗钩子,觉都睡不好了。”

刘忠说:“有张大队长在这里,你怕什么。”

张三宝说:“王倩,你的洗脚城那个烧锅炉的跛脚男人是隐藏的毒枭。”

王倩一声惊叫,“真的呀?”

张三宝说:“前天我们派了一个人去那里打探情况,再也没有出来了。”

王倩说:“不可能的。我的洗脚城虽是二十四小时服务,还有点心吃,客人一般情况也就在那里呆几个小时,不可能呆一天两天不出来。”

刘忠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说:“你回去之后,查一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王倩认真看了看方群的照片,说:“我这就回去查一查。”

张三宝说:“对那个烧锅炉的,只是暗查,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如果发现有什么情况,马上跟我联系。”

王倩走后,张三宝有些心神不安起来,对刘忠说:“我们得准备应急的方案,以防万一。”

刘忠笑说:“真要像你所判断的那样,李铁生对你就只有干瞪眼了。他如今把眼睛盯到城南大酒店去了。犯了方向性错误。”

张三宝道:“别的本领我可能不如他,要说办案,我不是吹牛皮,他还嫩了点。”张三宝过后说:“我现在担心的,王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没有经验,怕弄出事来。我们要赶紧把布置在城东的警力调过来,应付紧急情况。”张三宝顿了顿,说:“我还是要给李铁生打个电话,要他带几个人过来协助一下。毒枭藏在城南大酒店的判断是错误的,肯定是跛脚男人玩的一个花招。不然他李铁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红都洗脚城,突然又转移到城南大酒店去了。”

刘忠说:“这可是到手的肥肉,给他李铁生分一块,心里不舒服。”

“对跛脚男人下手,必定要惊动他的上线和下线。凭我们几个人,肯定不行的。这次行动,要一网打尽,不能漏掉一个。”

“也行。毒枭是你弄出来的,要记功你也是头功。”

张三宝把电话打到李铁生那里,李铁生问他有没有重要事情,没有的话等一会儿再打过去,他正在盯人呢。张三宝说:“你能不能带几个人过来,把红都洗脚城的问题解决一下。”

李铁生生气地说:“你不是负责城东那边么,怎么跑到城南来了。为了那个位子,游戏规则也不要了?”

张三宝有些语塞,一阵才说:“我是跟着眼线过来的。”

李铁生不屑地说:“我已经对你说过了,红都洗脚城不是我考虑的对象,那里要有也是小鱼,不是我要的大鱼。我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毒窝不在那里,而在城南大酒店。”

张三宝说:“你听我说。”

李铁生却将电话挂断了。张三宝骂了一句娘,把电话打给了周仁树,周仁树听说张三宝盯上了红都洗脚城,有些为难地说:“你跟李铁生有约定啊,你办城东的案子,他办城南的案子。”

张三宝不想跟他啰唆,说:“时间紧急,你看怎么办?”

“我对李铁生说说,要他对红都洗脚城引起注意。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就把力量拉过来,重点解决红都洗脚城。”

张三宝心里窝着火,站一阵,对刘忠说:“我们到医院去一下,先把方群的母亲稳住。”张三宝一直认为,把方群的母亲安排住医院,让方群死心踏地做他的眼线,是他的得意之笔。

这时,张三宝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三宝,你快来。”

张三宝正要说话,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张三宝看了看手机号码,不由大惊,对刘忠道:“我让王倩办这事的这步棋走错了,这才多久,王倩果然出了事。”说着没命地往红都洗脚城赶去。

刘忠问:“要不要告诉李铁生?”

“他李铁生正在跟城南大酒店较劲,不会来的。你赶快打电话把城东的人调过来,我这就给周仁树打电话,让他也来帮我们一把。”

张三宝带着刘忠赶到红都洗脚城的时候,红都洗脚城已经乱作一团。一些顾客惊慌失措地往外面走,几个保安不知所措地站在锅炉房的外面不敢进锅炉房,一个胆大的姑娘则在打110求救。锅炉房的门紧闭着,里面传出咣咣当当的声响。听那声音王倩正在跟人扭打。张三宝要几个保安把红都洗脚城的所有通道堵住,“不能让任何人离开这里。”过后就要去踢门。

刘忠拦住他说:“我们对红都洗脚城的环境一点都不熟悉。弄不好就要吃亏。”说着,抓住一个愣站在一旁的年轻小伙,问道:“锅炉房有几条门道可以通往外边?”

“锅炉房只有一道门通往外边。旁边的围墙也比较高。”

这时,锅炉房又传出王倩的叫喊声:“你们快来帮我,不然坏人要跳墙逃跑了。”

张三宝一脚把门踢开,果然看见跛脚男人正趴在锅炉后面的墙头,王倩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两腿。她的身上全是血,看来她伤得不轻。张三宝一声大吼:“你被包围了,逃不掉了。”

跛脚男人刚一回头,被王倩从墙头拖了下来。王倩说:“进来之前,我就把后面的门锁住了,他要逃跑就只有翻墙了。”

张三宝扑上前伸手逮住了跛脚男人,突然听见王倩一声惊叫:“三宝,注意他手中有刀。”

张三宝不由一怔,眼见着跛脚男人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到他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王倩身子一斜,用胸口挡住了跛脚男人手中的匕首。一旁的刘忠见状,扑过去跟跛脚男人扭作一团。

这时,周仁树带着几个公安干警赶了来。张三宝说:“周政委,赶快通知李铁生,全城行动,不能让一个贩毒者漏网。”

周仁树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毒枭果然藏在这里。”

张三宝再没有理睬周仁树,搂起倒在地上的王倩,说:“你要挺住,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王倩看了看地上的鲜血,红红的鲜血与她身上的红衣相辉映,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她有气无力地说:“三宝,我不行了。”

泪水从张三宝的眼里淌出来,“你投奔到新都市来,是想我保护你啊,到头来却让你替我挨了一刀。”

“不保护好你,哪有我的安全。” 王倩说,“你说的那个方群,已经被他杀害了,他把他的肢体也分解了,一点一点丢锅炉里烧掉了。”

张三宝哭嚎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方群啊。”

王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为你去死,我不后悔的。”

把王倩送上山之后,张三宝像变了个人似的。佘卉劝他说:“三宝,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钱兰兰,也不喜欢我的原因了。我不怪你的。过年过节,我们就去后山坡看看王倩。”佘卉顿了顿,又说,“你们局里的人都说,你想得到的那个位子,现在非你莫属了。”

张三宝戚戚道:“我不该跟李铁生赌气。不就是那么个位子么。”

佘卉不认识似地盯着男人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呢,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张三宝说:“可方群和王倩他们又为了什么?他们就那样死了啊。还有刘忠,他为了什么?捉拿毒枭的时候挨了一刀,也差点丢了性命。佘卉,陪我去医院看看方群的老娘吧。还有刘忠,也住在医院里的。”

责任编辑王绍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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