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王将军之武库”

赵庸谦

王勃的《滕王阁序》中有这样的句子：“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教材对此句的注释是：“意思是说，文坛上众望所归的孟学士，文章的辞采有如蛟龙腾空，凤凰飞起。王将军的兵器库里藏有锋利的宝剑。”认真阅读原文，我认为教材的解释是欠准确的。其原因有两点：一是句式把握欠准确。句中的“孟学士之词宗”和“王将军之武库”，与《劝学》中的“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句式结构完全相同，都是定语后置句式，它的正常语序应该是“词宗孟学士”、“武库王将军”。“孟学士之词宗”翻译为“文坛上众望所归的孟学士”，而对“王将军之武库”将其翻译为“王将军的兵器库里”，这样显然是把“王将军”看成了“武库”的定语，这样解释则破坏了句子的对偶性。二是对“武库”的解释欠准确。教材将“武库”解释为“兵器库”，这样解释似乎很有道理。《汉书·高帝纪下》云：“萧何治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立“武库”的同时也设置了相应的官署，汉代“置武库署”，并“有武库令丞，掌藏兵器”，“武库”自然是“兵器库”了。因此，《汉语大词典》也注云：“储藏兵器的仓库。”依据这些历史资料分析，教材将“武库”解释为“兵器库”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但是，文言文的特点是一词多义，而解释文言文的基本要求是“因句取义”。依据文中语句的内在联系和句式特点分析，此处的“武库”取其誉称的释义比较合理，这是“武库”注释中极偏而又少见的一项释义，很少使用。其原因是，荣获“武库”这个誉称的人极少，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杜预”。

历史资料说明，“词宗”和“武库”是两个历史名人的专用誉称，“词宗”即“沈约”，“武库”即“杜预”。《誉称大词典》云：“南朝梁代文学家沈约——齐梁文坛的领袖人物。沈约的声律说完成了自然音律向人为音律的演进。所以，他被誉为‘一代词宗”；“西晋军事家杜预——指挥军队、制定计划，运筹帷幄，常使战将望尘莫及。因而被誉为‘杜武库”。《梁书》和《晋书》也对他们予以了相同的说明，《梁书·任昉传》云：“昉雅善属文，尤长载笔，才思无穷。”“沈约一代词宗，深所推挹。”《晋书·杜预传》评赞曰：“杜预不有生知，用之则习，振长策而攻取，兼儒风而转战。”“昔之誓旅，怀经罕素。元凯文场，称为武库。”

认真分析句子的修辞手法，“词宗孟学士”和“武库王将军”中的“词宗沈约”和“武库杜预”是历史名人，“孟学士”和“王将军”是王勃时代的人，这种以历史名人的誉称冠在现代人的人名之前充当修饰成分的表达方式，是一种比较少见的修辞手法，与《水浒传》中的“青面兽杨志”、“豹子头林冲”用法相同，只是前者是用人的誉称修饰人，后者是用动物的名称修饰人罢了。这类修辞手法的主要特点是：把古今两个具有同类才能或特点的人放在一起，以古代有影响的人物作定语修饰现代的人物，目的是用古代人赞誉现代人。两人相比，一般情况下，古代人的成就比现代人的成就要高。如：“词宗沈约”是南朝文学家、齐梁文坛领袖，而孟学士“名字不详”（见教材），其威望连初唐四杰也赶不上，二人相比，孟学士的名声比沈约要小得多。“武库杜预”是镇南大将军，晋灭吴的指挥者之一。《晋书·杜预传》云：“南土歌之曰：‘后世无叛由杜翁，孰识智名与勇功。”而王将军也“名字不详”（见教材），二人相比，也并非伯仲之间。王勃用“词宗沈约”和“武库杜预”修饰孟学士和王将军，其用意是赞誉孟学士的文才和王将军的武略。因此，直译“词宗孟学士”和“武库王将军”所表达的语意则应该是：“具有词宗沈约那样的文学才藻的孟学士”、“具有武库杜预那样的武略才能的王将军”。

“词宗孟学士”和“武库王将军”在翻译成现代汉语时不能直译，必须运用解释的形式予以意译。“词宗”即“文学词章为众所宗仰的人”（见《辞海》422页），“武库”即“称誉人的学识渊博、干练多能”（见《汉语大词典》2880页）。其实，“武库”与“词宗”的组词方式完全相同，都是偏正式的语素结构，正确理解“武库”的关键是准确把握“库”字的释义。李格非《汉语大字典》421页“库（7）”云：“知识博洽之士称库。”翻阅古代文献资料，确实记载着很多被誉为“库”的“知识博洽之士”。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三十九云：“古今博洽之士——有库称者（杜预号‘武库，房晖远号‘五经库，谷那律号‘九经库）。”其中的“五经库”说明房晖远是“五经”“知识博洽之士”，“九经库”说明谷那律是“九经”“知识博洽之士”，“武库”的用法与之相同，意在说明杜预是“攻伐谋略”“知识博洽之士”。李格非《汉语大字典》的解释与《汉语大词典》的解释相比较，李格非的解释更加合理。王勃用“武库”修饰王将军，意在说明王将军“攻伐谋略知识博洽”。因此，“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的正确翻译应该是：“文学词章为众所宗仰的孟学士，文采像腾飞的蛟凤，辉煌夺目；攻伐谋略知识博洽的王将军，武韬像出众的宝剑，高深过人。”这样翻译可使文章语脉更加贯通，文气更加畅达。

（作者单位：河北石家庄市第三职业中专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