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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驻英公使对英国政情的考察和反思

2008-03-29刘晓莉

中州学刊 2008年2期
关键词:晚清

刘晓莉

摘 要:晚清驻英公使是甲午战争前被清政府派至英国的常驻公使,他们是当时驻外公使中重要的一个群体。使英期间,他们对英国先进而良好的政情进行了考察,了解了英国政治中关于议会和政党的相关情形,同时反思了当时中国落后的政治体制,提出了有利于中国进步的一些合理化建议。他们的考察和反思为国人了解英国政情开启了一扇窗口,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近代思想的进步和政治的近代化。

关键词:晚清;驻英公使;英国议会政党体制

中图分类号:K25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8)02—0175—03

晚清驻英公使是甲午战争前被清政府派至英国的常驻公使,他们是当时驻外公使中重要的一个群体。

对于晚清的驻英公使而言,在出国之前,英国等西方国家的民主政治还是一个较为陌生的领域,即使见识超越时人的郭嵩焘也仅仅是提到过西方富强“其本在朝廷政教”。而“识略闳深”的薛福成在出使之前对西方政治很少言及,对首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叹羡西洋国政民风之美”的载记,还惊讶其“言之过当”①。他们真正对英国等西方国家政治直接全面的接触、感知和考察是在到了英国以后。驻英公使在探究英国富强本原的过程中,通过对议会、政党等英国资产阶级民主政治核心特征的考察,表现出了对英国优良政治的赞羡之情。通过考察,他们对英国的政治情形有了较为明晰的了解,并对中国落后的政治体制进行了反思。这些见识为中国政治的进步和近代化提供了十分有价值的思想资源,促进了近代中国思想和政治领域的新陈代谢。

一、对英国议会的考察和赞羡

议会制度在西方民主中普遍采用,“是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制度的核心和主要标志”②。

为了切实感受英国议院议事的真实情形,驻英公使都多次亲临现场去观看、聆听议院议事的场景,并在多次参观中了解了关于英国议会的创制、规模、章程等表现形式的相关内容。首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到达英国不久,就写信给英国外交部,要求参加议会开堂仪式。后来他很快就出席了英国议会的开堂仪式,以后时常旁听议会辩论更是成了他了解英议会的极好形式,其态度上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毋庸置疑。第二任驻英公使曾纪泽看到和了解的议院议事场景是一种会议气氛肃穆、议事规范有序的状态,他尤其对“肃然有序”的上院印象颇佳。③在经常的参观中,他们发现了议院议事中执行认真的精神。光绪四年(1878)七月初九日这天议院堂议事过程中,有一议员扰乱会场秩序而最终被实施了严格的章程议处。当时的议院长说:“议院数百年章程,应遵守弗失”,随即得到了众绅的一致赞应。郭嵩焘为英国这种严格按章程执事的精神所震惊,于是评论道:“是以规模气象,容止进退,皆有可观。一不守礼而谴罚及之,相与以为耻。”④

从他们对英国议会各自详略有别的记述中,可以发现,他们对议会召开的议程、议会的二院制结构、参会的议员及人数、讨论决策的内容以及民主性都有了表层的认识。与前几任驻英公使相比,薛福成对英国政体的认识更为深刻、系统。他分别对上下议院的议员来源、上下议院的职能、议事规则都作了较为具体的介绍。⑤

他们客观的记述中隐含着他们对英国议会制度的认同和赞赏。郭嵩焘把推行议会制和民选市长制作为英国立国之本加以考察。他曾多次致函李鸿章,赞美英国风俗政教之美。甚至以保守顽固而著称的驻英副使刘锡鸿,也开始关注西人进步的政治,在对英国议会制度有一定认识的基础上,表明“顺众志合众论”的议会政治,比起“政令统于一尊”的君主专制来说弊端要少。在多次观看英国议会中的“公开辩论”后,其言语间赞赏之意可览无余:“今观其会堂辩论得失,各不相假;迨事归一是,众遂俯首相从,不存胜负之见。”⑥在伦敦,曾纪泽曾致函丁日昌,对英国等西方国家“政教之有绪,富强之有本”,表示“艳羡之极”。⑦初到英国的薛福成便开始相信郭嵩焘的“西洋国政民风之美”之说,并把“议院”作为“国政民风之美”的首要标志。随后他对英国的议院制进行了赞扬:“西洋各邦立国规模,以议院为最良……其斟酌适中者,惟英、德两国之制颇称尽善。”⑧

当然,当时英国议院并非是完美无缺的,还存在着诸如“议席分配和选区划分”不均“有目共睹”的不合理现象。随着对英国考察程度的加深,驻英公使对此也有一定的认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议院的认可,在他们的心目中,具有重民情、办实事政治效果的议院依然是让他们心仪的机构和制度。

二、对英国两党制度的考察和认识

有了对议会制的了解,必然进一步引发他们对政党制度的考察。在对英国政党制度的认识过程中,由于受中国传统观念“朋党之争”大多是派别权力之争代名词的影响,他们并非一开始就对英国的政党制抱有好感。首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初次接触英国政党制度,就说“此间国事分党甚于中国”,而且,从两党相互攻击的权力之争中得出的结论是:“其负气求胜,挈权比势,殆视中国尤甚矣。”⑨可见,在他最初的认识里,英国政党制犹如中国的朋党派系之争。后来,他逐渐认识到两党制可以使秉政者择优而从,又不至于独断专行,两党相互制衡确保政治权力不为当权者滥用,“自始设立议政院,即分同、异二党,使各竭其志意,推究辨驳,以定是非……其风俗之成,酝酿固已深矣”⑩。显然,他对英国的两党制已十分赞赏:“西洋议院之有异党相与驳难,以求一是,用意至美。”(11)

一向对政治言辞较为谨慎的曾纪泽,他的议论大多是体现在通过细节观察的日常生活中。但从中也可窥出其对英国政党制度的推崇和对西方政治的开放态度:“若使中国有公堂、保堂之分,则本爵宜列于公堂。然在中国,虽列于公堂,却与伦敦保堂绅士意见适能相合。”(12)他的话语中隐含着他对英国两党制的认同,即使是支持和采取英国保守党温和稳重的政治路线,在中国也具有激进的性质。薛福成对英国的两党制作了赞扬评价:“英国有公保两党,公党退,则保党之魁起为宰相;保党退,则公党之魁起为宰相。两党互为进退,而国政张弛之道以┏伞…其议论亦较持平,所以两党攻讦倾轧之风,尚不甚炽,而任事者亦稍能久于其位。”(13)

可见他们对英国两党制的运行和基本特征的认识已比较符合英国两党制的实际情形,即国政分为执政党与在野党,每次议会选举以多数党的党魁来组阁,两党根据议会多数轮流组阁等等。

当然,他们对英国政党制的认识必然存在一些局限,比如大多看到的是政党制的表现形式,对于制度后的深层原因和政治内涵,由于认识上的樊篱,他们还不能予以实质性的认识和分析。总体而言,他们还是从一些角度和侧面道出了英国政党制度中“两党根据议会多数轮流组阁”(14)最重要、最基本的特征,也认识到了英国两党制的进步性,即平衡政治权力、相互监督、相互制约,有利于维护国家政治的公平和稳定。

三、对本国政治现状的反思和隐含建议

在对英国进步的政治制度作初步介绍和赞赏的同时,作为深受儒家教育“治国平天下”精神熏陶的驻英公使,自然会把眼光回窥到自己的祖国,开始潜意识地反思中国专制制度的弊端与落后,并且以比较隐含的方式表达了对中国专制体制的不满。如

曾纪泽在看到英国“政教有序”的政治后,说:“各直省公事,先由布政、按察两司具详,然后督抚据而行之。顾督抚有劾黜两司之权,意所欲为,犹可授意两司令其具详,两司不敢违拗。”(15)这种缺乏民主监督、过于集权的专制制度导致了中国官员以权谋私和官场黑暗腐败的恶性循环。“群臣容禄保奸,苟偷旦夕,以任事为戒。上骄下谄,粉饰太平,相与据以为至德要道,不悟其非。天地闭而贤人隐,民气郁塞,盗贼肆行……黠者巧遁于法外,能者掩饰于目前;而端人直士,一举动而蒙议干谴,莫能自辨。援是而行之,未有不趋于危乱者也。”(16)在他们的眼中,清政府的官场因循守旧现象严重,官员们尸位素餐,蝇蝇苟苟,上下相欺,以保名位,政治腐败成了中国富强的巨大障碍。照此下去,没有不趋向危乱之局的!

在对英国政治有所赞羡和对国内政治不足有所反思之时,他们也有意或无意对本国政治建设有一些提议,尽管这些提议的内容尚未涉及到根本的整体变革,其表达方式也仅体现在私下的友人信件中的。郭嵩焘在给友人的信中曾列出了办理洋务的下、中、上三策。其下策为以理应洋人之所求,中策为“用今之法,行今之政,苟取循分,自尽而已,则亦必求知所以循分自尽者为何事,而行之何先”,上策为“力求富强之术,殚思竭虑,与之驰骋,行之一日而可收效数年数十年之后,当事者不乐为也,其势亦必不能。何也?凡为富强,必有其本。人心风俗政教之积,其本也”(17)。虽然郭嵩焘在此并未明指上策是何物,但隐含之意要比当下的“今之法”和“今之政”之“中策”进步,显然当时比中国“当下”之政居上的只能是西方之政,但他预计其“上策”是“当事者不乐为”,而“其势亦必不能”的。曾纪泽在对英国重视民意的民主政治欣赏的基础上,也主张中国的君主政治应向西方学习。但他所主张的改革也只是表明了他改革中国腐败政治、整顿吏治的意图,并未指出要行使西方的资产阶级政治制度。薛福成通过对西方政治民主“利”的赞誉和对君主专制“弊”的揭露隐含地表达了应学习西方政治的合理之处:“其用人行政,可以集思广益,曲顺舆情;为君者不能以一人肆于民上,而纵其无等之欲;即其将相诸大臣,亦皆今日为官,明日即可为民,不敢有恃势凌人之意。”(18)整体看来,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驻英公使提出的对中国政治的改革方案,大多还体现在对传统政治枝节的改革,诸如整顿吏治、维系民生,还难以冲破传统政治体制的束缚。这些建议并没有明确提出实行西方先进的资产阶级政体,其基本意图只是以英国民主政治为参照,在承认君权的前提下扩展清政府的统治基础,逐步扩大民权的范围。他们理想中的政治模式就是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因为此制正好体现了他们的意愿:“君民共主,无君主、民主偏重之弊,最为斟酌得中。”(19)

由于时代和自身的局限性,驻英公使在使英期间对英国民主政治的理解还停留在表层状态,对中国政治体制落后和黑暗的批评还不够明确和主动,对国内政治改革的建议也还极其隐含,但这些绝然不会成为我们否定他们在特有历史条件下进步性与贡献的依据和理由。总体而言,从当时中国所处的并不开化的思想生态环境看,谈论和认同西方器物文明已属大逆不道,触及政治体制领域的言论评判更为世人所难容,因此他们在不同程度的宣扬和评论中所具的勇气依然是非常可贵的。他们的考察和反思为国人了解英国政情开启了一扇窗口,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近代思想的进步和政治的近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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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⑤⑧(13)薛福成:《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岳麓书社,1985年,第124、198、197、515页。

②罗豪才、吴撷英:《资本主义国家的宪法和政治制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年,第217页。

③(12)(15)曾纪泽:《出使英法俄国日记》,岳麓书社,1985年,第230、218、169页。

④(16)⑨⑩(11)郭嵩焘:《伦敦与巴黎日记》,岳麓书社,1984年,第689、985、101—102、434、530页。

⑥刘锡鸿:《英轺私记》,岳麓书社,1986年,第127页。

⑦曾纪泽:《曾纪泽遗集》,岳麓书社,1983年,第171页。

(14)阎照祥:《英国政治制度史》,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19页。

(17)郭嵩焘:《郭嵩焘诗文集》,岳麓书社,1984年,第200页。

(18)(19)丁凤麟等编《薛福成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605、606页。

责任编辑:王 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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