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专业市场发展研究

缪来顺

摘 要：温州专业市场的建立和发展曾经对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但是随着经济发展，一些曾经闻名全国的专业市场面临着供求减少、市场转型、竞争加剧等种种挑战，且逐渐走向衰退。今后一段时间内，温州专业市场必须紧紧抓住“功能创新”这个核心，优化市场结构，强化管理，建设与现代经济相适应的专业市场。目前专业市场功能创新的方向是拓展与现代经济部门相适应的市场功能。应重点促进专业市场的电子商务化、国际化、展销化和营销方式多样化。

关键词：专业市场；功能创新；现代经济；温州

中图分类号：F71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439(2008)02-0031-05

Research into specialized market development in Wenzhou

MIU Lai-shun

(Wenzhou Municipal Party School，Zhejiang Wenzhou 325027，China)

Abstract：The establishment and development of Wenzhou specialized markets once played a great pushing role in local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With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however，some specialized markets in Wenzhou，which once were famous in China，now face the challenge of reduced supply and demand，market transition，aggravating competition，and gradually deteriorate. In future，Wenzhou specialized markets must emphasize the core of function innovation，optimizing market structure，consolidating management，building specialized markets suitable for modern economy. Current direction of specialized market function innovation is to expand market function suitable for modern economy and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electronic commerce，internationalization，exhibition-style marketing，and diversified marketing methods.

Key words：specialized market；function innovation；modern economy；Wenzhou

在改革开放以来温州工业化的历史进程中，专业市场的建立和发展曾经对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但是，近年来随着工业化发展的加快和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尤其是邻近的义乌专业市场的兴起，昔日红红火火的温州专业市场似乎风光不再。出现这一市场状况，究竟是市场本身功能的转变，还是温州市场的衰落呢?为此，本文特针对那些有专业特色的、销售温州产品或者为温州产品提供原材料、中间产品的各类有形专业市场的发展问题进行初步分析。

一、温州专业市场的发展历程

纵观温州专业市场的发展历史，如果从工业化进程中所发挥的功能演变角度观察，它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历史阶段：

1.1979—1985年专业市场发展的初级阶段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由于土地资源十分有限，温州农村百万劳动大军迫切需要从农业领域转移出来。他们在技术和资金条件非常缺乏、交通和通讯设施十分落后的情况下，凭借家庭的资金、场地、劳动力，选择投资少、成本低、技术简单、流通方便、市场进入门槛较低的小商品生产，走上了工业化的道路，并形成了以小规模个体工商业户为主要组织单元的经济结构。由于生产单位规模过小，常常连一种简单产品的全过程生产也难以独立完成。为了完成产品生产，各生产户之间自发进行生产分工，他们共同组成了分工细密的社会协作网络，形成一个又一个产业集群。同时，由于每一个生产单位所需要的生产资料和所提供的产品的数量都不大，不具备分散独立去区域外市场采购生产资料和销售产品的条件。为了节约采购成本和销售成本，他们逐渐分化出部分面向所有的生产户而专门从事原材料采购和产品销售的购销户。上世纪八十年代温州从事购销业务的购销员就有十万之众。他们一方面从区域外部采购温州所需的各种生产资料，另一方面把温州生产出来的商品销往外地。为了提高交易效率，降低交易成本，他们或自发或在地方政府的引导下，集聚在特定地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对千家万户起到重要生产连接和信息传递作用的专业市场。

到1984年，全市城乡专业市场共有135个。每天上市总人数达45万，全市商品零售总额为18亿元，其中最为著名的十大专业市场就占了9.85亿元。(注：费孝通. 温州行. 瞭望[J]. 1986年第20-22期 )这十个专业市场分别是桥头纽扣市场，柳市小五金、低压电器市场，虹桥综合市场，塘下和莘塍的塑料拉丝编织市场，仙降的塑革鞋料市场，萧江塑料编织袋市场，水头的兔毛市场，宜山再生腈纶市场，钱库的综合市场，金乡镇徽章、标牌市场(注：何荣飞.温州民间市场考察[M]. 人民出版社. 1989：p35 )。

2.1986—1996年专业市场发展的鼎盛阶段

在这一期间，温州人在发展市场的实践中尝到了“建一方市场、兴一个产业、活一片经济、富一方百姓”的甜头后，市场得到不断地拓展与迅速发展。这阶段专业市场数量和市场交易额大幅度提高。从市场交易总额来看，1986年温州市市场交易总额为131 889万元，1996年达到了3 531 978万元，十年间增长了近26倍；工业品类市场交易额的增长幅度更是可观，其数量从1986年的43 818万元增长到1996年的2 621 504万元，增长了近60倍(见表1)。工业品类市场交易额的增长幅度远远超过市场交易总额的增长幅度，因此可以推测，在这一阶段，工业品类交易额的增长是推动市场交易总额增长的主要力量。这一时期是温州专业市场迅速发展的黄金时期。1996年全市有各种市场528个(其中专业市场245个)，平均每日上市人数达50余万人。市场摊位数108 369个，其中2 000个摊位以上的市场3个，500-1 000个摊位市场15个，500个摊位以下的市场510个。超十亿元市场7个，超亿元市场57个，超5 000万元市场52个，成交额最高的瑞安商城达51.16亿元。(注：数据来源：李丁富.温州之谜[M]. 改革出版社. 1997，p26-27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超5 000万元以上的市场中，专业市场的个数大大多于其他市场。

与此同时，专业市场在商品流通领域的地位也日益重要。工业品类交易额相当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例在不断地提升，从1986年的17%提高到1996年的95%，而且其增长速度大大快于市场交易总额相当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例的增长速度。工业品类交易额占市场交易总额的比例由1986年的33%提高到1996年的74%。

3.1997年至今专业市场的转型阶段

随着温州经济进一步发展，专业市场发展所面临的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温州专业市场原有的先发优势渐渐消失，专业市场发展在总体上表现出走向衰退的趋势。

(1)工业品类市场交易额呈下降趋势。工业品类市场交易额从1997年的3 350 716万元下降到2006年的2 438 478万元，下降了912 238万元；市场交易总额却从1997年的3 975 929万元增长到2006年的6 789 886万元；工业品类市场交易额占市场交易总额的比例不断下降，从1997年的84%下降到2006年的36%，这说明专业市场，特别是工业品类市场交易额逐渐萎缩(见表1)；而生产资料市场交易额有所提升，从2000年的76.80亿元增长到2006年的146.73亿元(见表2)。

(2)专业市场在商品流通领域的作用逐渐弱化。从工业品类交易额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例来看，从1997年的106%下降到31%，快于市场交易总额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例的下降速度(见表1)。这说明工业品类市场的萎缩比其他市场更快。

(3)专业市场的龙头带动效应不明显。从工业品类和生产资料亿元市场交易额占亿元市场交易总额的比例来看，1999年至2006年基本上稳定在65%-70%之间(见表2)其平均增长率不超过6%，远远低于国内生产总值平均增长速度11%。

从市场首位度(注：这里所说的市场首位度是指最大规模专业市场的年交易额与第二大规模专业市场年交易额的比值。)来看，市场首位度呈现出下降趋势。温州专业市场首位度由1997年的1.63下降到1(见表2)，这表明专业市场的龙头带动作用逐渐弱化。

二、温州专业市场的功能变化和市场转型

在工业化和市场化进程中发展起来的温州专业市场，曾经在温州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按照其经营的产品和服务的对象分，它们主要包括两类：一类是以销售温州产品为主的消费品市场，如妙果寺服装市场、温州灯具市场等。这些市场不仅是当地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流通纽带，而且通过各种方式与散布在全国各地的温州人(主要是指购销员)的活动交织在一起，从而使温州的家庭工业与全国范围的广阔市场联系在一起。这些单件价值较低、档次不高的小商品通过专业市场销往全国，填补了当时卖方市场状况下商品紧缺的空隙。同时这些小企业生产的产品差异性很小，急需集中交易的场所来降低交易费用，提高交易效率。专业市场的形成恰恰充分发挥了引导千家万户按照市场需求组织生产的功能。另一类是以为当地生产服务为主的生产资料市场。温州购销员从外地购进的当地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大部分通过这些专业市场销售给当地生产者。同时，各个生产环节之间也通过各个专业市场连接起来。然而，近年来随着消费水平的提高、温州企业的成长和各类市场的发育，作为小商品集中交易场所的专业市场的功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1.部分企业规模不断扩张，直接的生产资料进货和产品销售渠道替代了间接的专业市场

生产中高档产品且规模较大的企业因为商品规模、产品档次、资金方面的优势，在利益最大化的驱动下，脱离对专业市场的依赖，建立独立的营销体系，向全国甚至世界销售其产品。企业营销方式的转变，在客观上将导致消费品专业市场衰退。同时由于大企业拥有独立的进货渠道或者其上游产品提供者在外地，致使这些企业无须从生产资料市场上进货，因此随着大企业的增多，最终使生产资料市场也逐渐衰退。但是，这里必须要指出的是，由于在温州中小企业在一定时期内将大量存在，因而无论是消费品市场还是生产资料市场都不会急剧萎缩。此外，由于温州轻工产业集群发达，大企业直接或间接地将产业内中小企业联结成有机体，形成以大企业为核心的各种各样的分工协作网络。这种一体化的分工使中小企业的销售和进货渠道由专业市场转向大企业的销售和进货网络，加速了消费品专业市场和生产资料专业市场的萎缩。如正泰集团与当地低压电器中小企业分工协作形成了一体化的营销网络，2006年销售额达180亿元，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柳市中国电器城的交易额仅为8.05亿元，不到正泰集团的5%。(注：资料来源：温州市统计局。 )

2.居民消费水平不断提高，使得低档消费品的需求逐步减少，导致专业市场需求相对萎缩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们的收入水平得到了提高，消费者的预算约束曲线向外移。人们对价格的偏好趋弱，而对品牌、质量的偏好趋强。以销售低档产品为主的专业市场，属于无品牌市场，其竞争的主要手段是价格优势，必将因为落后于消费需求的变化而萎缩。如瑞安场桥羊毛衫市场，曾经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羊毛衫专业市场。但在1997年以后，因为企业生产的羊毛衫不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而逐步走向消亡。

3.部分加工企业外迁与企业投资领域的转移，专业市场的产品供给也逐渐减少

温州资源缺乏，生产产品的原材料来自于外地，而生产出来的产品又销往外地。随着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资本的逐利性使企业迁移到外地。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温州外迁企业已有1 000多家。(注：资料来源：沈锡权.温州模式出现四大新特点.温州都市报[N].2007年11月3日，第一版)同时，随着证券市场、房地产市场的不断完善，投资手段逐步趋向多元化，一些企业将大部分资本从传统产品生产中撤出，转而投向房地产、股市等回报率高的部门，从而使低档产品的生产越来越少。企业的外迁及投资领域的转移，使专业市场的产品供给减少，部分专业市场出现空壳化现象。如桥头纽扣市场大量企业租用中国最大的小商品市场的柜台来销售自己的产品使桥头纽扣有形市场变得冷冷清清；温州灯具市场近90%的灯饰企业搬迁到广东省中山市古镇，使温州灯具市场丧失往日的辉煌。

4.品牌专卖、特许连锁经营、电子商务等新型交易模式，在功能上逐步替代了传统的专业市场

单个中小企业通过独立的进货和营销渠道，购买原材料、中间产品与推销产成品的成本非常昂贵与不经济，而专业市场的建立使中小企业可以就近购买原材料、中间产品及推销产成品，大大地降低交易费用。温州专业市场的功能主要有两个：一是联结众多同类产品的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纽带；二是组织协调产业链各个环节的生产者按市场需求进行生产。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温州专业市场的发展环境发生了两大变化：(1)温州生产的传统产品的质量和品质有了很大的提升，主要表现在品牌的兴起。目前温州已经拥有70个中国驰名商标和中国名牌产品，是名副其实的品牌大市。(2)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特别是INTERNET的应用和普及。品牌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使企业建立独立的营销渠道变得有利可图，而信息技术的发展不仅帮助企业在技术上实现远程的营销管理，而且在经济上也是可行的。如企业可以通过建立ERP(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将广阔的市场需求和企业内部资源有效地整合在一起，使企业、供应商、经销商通过网站迅速联结在一起，实现了远程、低成本、高效率管理，以满足日新月异、柔性化的需求。这样使得企业尤其是规模企业不必通过专业市场将产品先集中起来，再由专业市场流向全国各地零售市场，而是直接将产品流向各地品牌专卖店或特许连锁经营店。上述变化，使得温州专业市场不再是销售温州产品的主角，一些企业纷纷通过品牌专卖、连锁经营、中高档商场(如开太、时代、银泰)、大型Mall、市场网站、企业网站来销售自己的产品。品牌专卖、特许连锁经营、电子商务等新型业态将逐步取代专业市场成为主流业态。这一点在服饰业、电器、纽扣等行业表现得淋漓尽致。浙南最大的服装专业市场——妙果寺服装市场的关闭歇业，取而代之的是报喜鸟、庄吉、红黄蓝、邦威、森马等服装专卖店、特许连锁经营店的遍地开花；柳市低压电器市场的萎缩，取而代之的是正泰、德力西等专卖店的兴起；桥头纽扣有形市场的衰退，取而代之的是网上交易、电话交易、传真交易等无形市场的崛起。

尽管由于上述原因，历史上对温州经济发展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的专业市场确实面临着供求减少、市场转型、竞争加剧等种种挑战，但是毕竟温州专业市场经营的各种商品仍然存在着相当的市场空间，同时中小企业在温州毕竟占绝大多数，它们仍然需要通过专业市场来展销和宣传自己的产品。专业市场汇聚了各个企业生产的品种繁多、琳琅满目的同类小商品，大大降低商家搜寻产品信息的交易费用。因此，专业市场也还有一定的发展与生存空间。近年来，温州有的专业市场发展十分迅速。如温州礼品城2003年的成交额只有43 677万元，到2006年成交额已增长到123 760万元，增长了近2倍。这类终端消费品之所以在市场上具有较强的生命力，是因为在广告费用非常昂贵的今天，许多商家将自己的企业、产品的广告印在这些终端消费品上来宣传自己的产品。这种做法同样可以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而且广告费用较低，迎合了温州众多中小企业的广告需求。如郑楼礼品市场上销售的鼠标垫、挂历主要都是靠广告来支撑其销量的。这类专业市场的功能已逐渐转向以展销功能为主，而展销功能具有很强的产品集聚倾向性，因为只有将大量的各式各样的产品集聚起来，才能有效地降低商家搜寻产品信息的交易费用。因此，这类专业市场将向规模化发展，否则将被淘汰出局。此外，农村专业市场没有依附于中心市镇而生，受农村基础设施、交通、资金、人才等条件制约，在与城市专业市场的竞争中处于弱势，不能形成“以市兴商、以商促市”的格局，先发优势渐渐弱化，发展空间受到压制，有形市场被弃置于新一轮的城市化浪潮之外，专业市场趋于向具有比较优势的城镇集中。从亿元市场地区分布来看，温州市区、乐清市、瑞安市的亿元市场个数占整个温州市总数的比例从1997年的66.0%发展到2006年的82.4%(见表2)。

三、温州专业市场发展的方向

温州专业市场必须紧紧抓住功能创新这个核心，优化市场结构，强化管理，促进专业市场不断演进与发展，建设与现代经济相适应的专业市场。拓展与现代经济部门相适应的市场功能，是专业市场功能创新的方向；从目前来看，应重点做好专业市场电子商务化、国际化、展销化和营销方式多样化。

参考文献：

[1] 费孝通. 小商品，大市场[J].瞭望，1986(20-22)

[2] 郑勇军等.解读“市场大省”.[M].浙江大学出版社，2003：p198

[3] 史晋川.制度变迁与经济发展：温州模式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2.

[4] 中共温州市委党史研究室编. 温州市场[M]. 中共党史出版社，1996.

[5] 刘周晰.温州民营经济走向国际市场[J].中国经贸，2002(8).

[6] 朱国凡.2005年浙江专业市场发展评析[M]//2006年浙江蓝皮书(经济卷).

[7] 刘志广.非均衡发展与制度创新[J].广州市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0(4).

[8] 顾慧君，王文平.产业集群与社会网络的协同演化——以温州产业集群为例[J].经济问题探索，2007(4).

[9] 杨大楷，曾鹏，缪雪峰.关于温州模式的深层次思考[J].重庆工商大学学报(西部论坛)，2004(4).

(责任编校：周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