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破调棺谋产案
2008-02-20严志清
严志清
清朝乾隆年间,浙江绍兴县有一个富翁叫王怀忠,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人称王员外。他有三个儿子,都已娶了妻子;一个女儿也已出嫁。可不幸的是三个儿子先后都因病去世。女儿、女婿就住到王员外家中,替他管理家务。王员外年过半百,老来丧子,三个儿媳都未生下一男半女,心中非常沉痛。尽管三个儿媳对他非常孝顺,平日的饮食起居照顾得很是周到,但一想到香火将断,女婿心怀叵测,万贯家财终将归于别姓,他还是终日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为了延续王家香火,也为了不让公公气出病来,三个儿媳商量后,决定趁公公身体还健朗,精力还充沛,让他纳一房小妾,希望生个男儿,以延续王家香火。
一天,大儿媳带了其他两个媳妇来到王员外面前,大儿媳对王员外说:“爹,自古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媳妇未为王家生下一男半女,实为不孝,还请爹原谅。不过王家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才好。爹,我们妯娌几个商量好了,趁爹身体还硬朗,请爹纳房小妾,若能生下个男儿,一来可继承王家的家业,二来也不至于断了王家香火……”另两个媳妇也说:“是啊是啊,爹,您一辈子吃辛吃苦创起来的家业,总不能白白送给外姓人啊。还请爹三思……”王员外听后,觉得儿媳们言之有理,就纳了李氏为妾。李氏年方24岁,生得清秀端庄,温柔贤惠。婚后一年,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王员外欢天喜地,三个媳妇也非常高兴,把他视作心肝宝贝,精心抚养,一心望他长大后继承王家家业,延续王家香火。
不久,王员外也因病去世,家中没有成年男子,一切事务就全听女婿张连富安排指挥。出殡那天,送葬的人很多,殡葬队伍走到中途,恰遇邻村也有一户人家出殡。两支送葬队伍相遇,为了死者和家属的吉利安宁,都不愿让路。按照当地习俗,就将棺材停放路边,双方打了起来——打掉晦气,再行安葬。双方人多手杂,大家打得乱作一团。打了一阵,双方停手,就各自抬上棺材去将死者安葬。
丧事完毕,过了一年多。一天,王员外的女儿赶到县衙击鼓告状。知县问她:“你击鼓所为何事?”王小姐说:“我父亲生前纳了一个小妾,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孩。这男孩不是我父亲生的,是她与外人偷情生的野种,目的是想夺取我王家的财产。如今家父已经去世,故前来告状,请老爷主持公道……”知县问:“何以见得小孩不是你父所生?”王小姐说:“理由很简单:我父亲年老力衰,根本不能生育。”知县听了,想了想,说:“这不足以证明这小孩不是你父亲所生。许多耄耋老人尚能生儿育女,何况你父亲还未过花甲之年,怎能断定他不能生育呢?”王小姐说:“老爷如若不信,可以开棺滴血检验。”知县一听,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只要将小孩的血滴到老人的尸骨上,这小孩是否死者所生,就可立见分晓。于是说:“好,就照你说的办。但丑话说在前头,掘墓开棺,非同小可,若滴血结果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你父亲所生,那你就犯了诬告罪和掘墓开棺罪,得坐牢。你愿立下文书么?”王小姐毫不犹豫地说:“民女愿意。”知县让王小姐在写好的文书上摁了手印后,对她说:“你先回去,待本县召集了人,就去开棺滴血。”
王员外的大儿媳听说此事后,知道了小姑夫妻的险恶用心,非常愤怒。立刻赶到县衙申诉控告,她对知县说:“禀老爷,我家小弟的确是我公公与后婆的亲生骨肉,不会有假。如果不信,可以请老爷开棺滴血检验。”知县一听大儿媳也要求开棺滴血检验,就对大儿媳说:“开棺滴血可以,但你须立下文书,如果检验结果,孩子不是你公公所生,你就犯下掘墓开棺罪,就得坐牢。”大儿媳一口答应。
知县叫来仵作等人,一起去将王员外的棺材打开,进行滴血。
可滴来滴去,幼儿的血始终不能渗入王员外的尸骨,证明了王小姐说得一点不错。知县大怒,立刻将大儿媳关入大牢。
王员外的二儿媳得知消息,很是不服,去向上级衙门控告。经提审再次开棺滴血,结果与前面一样,二儿媳也因诬告罪被关进了监狱。三儿媳气愤难平,要到京城去告御状。正好遇上朝中监察御史郑大人在浙江按察公事。这郑御史为官清廉,办事公正。他听了三儿媳的诉说,决定受理这件案子。立刻调来所有案卷,反复研究,但前面两次滴血都证明小男孩与王员外无血缘关系,案卷上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他反复思考:要是这小孩不是王员外亲生,三个儿媳为何死死确认,并甘愿抵罪,连续告状呢?这绝非无事生非,完全是出于一片真情,更何况王员外纳妾是三个儿媳一致提议的。说是王员外亲生,可为何几次滴血都不入尸骨?他向验尸官查问,也没查出什么漏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冥思苦想了好长时间,总想不出破解的良策。忽然想起自己的好友,在余杭县当师爷的赵正礼,是个破案高手,任何疑难的案子,一到他手里,总能弄个水落石出。于是,立刻骑上快马,亲自去请赵正礼来帮忙破案。
赵师爷跟郑御史来到绍兴县衙,听了详情,看了案卷,想了半天,也一时想不出什么高招。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殚精竭虑,反复推敲,忽然一拍额头说:“办法有了。”于是,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连夜赶到郑御史那里,对他说:“郑大人,在下想出了一个办法。”郑御史说:“什么办法,快说。”赵师爷说:“前面几次滴血都不成功,在下想明天先让王员外的女儿滴血,看她的血是否能渗入尸骨。”郑御史一听,眼睛一亮,顿有所悟,觉得此法甚妙。
第二天,郑御史派人把王员外的女儿叫来,对她说:“王小姐,你说你弟弟不是你父亲所生,那么你是不是王员外所生的?”王小姐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地说:“我当然是我父亲亲生的,这还会有假吗?”郑御史说:“这仅仅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言,口说无凭,谁能相信呢?为了证明你的说法,现在请将你的血滴滴看。”王小姐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脸色大变,吓得不知所措,浑身发抖。但由不得她同意不同意,经过滴血,她的血同样不能渗入王员外的尸骨,完全证实了赵师爷的推断。
郑御史大怒,下令对她用刑,王小姐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说:“请大人息怒,小女愿招:这一切都是由我丈夫设计安排的啊……”郑御史立即派人去将她丈夫张连富抓来进行审问。起初张连富不肯招认,后经王小姐当面对质,他见再也无法抵赖,只得老实招供。原来,他见岳父的三个儿子死后,早就想要继承岳父家的家产,于是,就与妻子搬到岳父家中住。后来岳父纳了妾,生了儿子,这让他很是丧气——发财美梦落了空。不久岳父去世,正好邻村一户人家也死了人。他为了独占这王家的家产,眉头一皱,恶计顿生,有意安排与邻村人家同一天出殡,按当地习俗,两口棺材相遇,送葬人必要大打一场。在混乱中他叫人偷换了人家的棺材,因为同是黑漆的棺材,对方不加细辨,被人偷梁换柱也未发觉。事情成功后,张连富就处处以当家人自居,指手划脚,吆五喝六。过了一段时间,估计尸体已经腐烂,就让妻子去衙门告状,说小儿子不是父亲亲生,并要求滴血检验。想把他母子二人赶出家门后,再设法对付三个嫂子。所以几经滴血都未成功,皆因尸体被调了包。为了夺取家产,张连富竟不择手段,动出了人们根本意想不到的恶脑筋来。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张连富手段再高明,方法再巧妙,强中自有强中手,终于还是败在了破案高手赵师爷的手里。
事情真相大白,这让为官多年、见多识广的郑御史很是惊奇,他不由感慨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事也让在下大开了眼界。要不是老弟到来,这案子一辈子也审不清了,可能会让好人蒙冤,奸人得逞。老弟是如何想出这高招的呢?”赵师爷说:“在下想:这小儿的血不渗入尸骨,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小儿的问题;一是尸体问题。小儿的问题一时无法弄清,那先弄清尸体问题,让王小姐来滴血就很快能弄清尸体的真假了。尸体真假搞清了,小儿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在下用的是逆向推理,反证法……”郑御史听了连连点头。奸诈狡猾、自以为高明的张连富被判了徒刑;王小姐犯诬告罪,判罚款赎罪,并被勒令回到夫家;几个媳妇都无罪释放。她们回到家里,同心同德,协助后母抚养小叔。郑御史回到京城后,向皇上禀报了这件离奇古怪的案子,并向皇上推荐赵师爷。不久,那赵师爷就当上了绍兴县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