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端

苏兰朵

他们是末端

水流到这就停止了

来自四面八方

脏水、废水、毒水、血水、腐烂的水、

回收之后漂白的水

他们得病

舍不下钱买药

就遣散没得病的去上游

卷一床铺盖、汇几人壮胆

星夜兼程

将河道的交叉处堵塞、被疏通、再堵塞、

被疏通、再堵塞

被疏通的时候

他们喝过几口干净的水

堵塞的时候

又成为末端

于是其中一些他们又走得更远

并且把孩子也接出来

下决心一起冲到源头

脱胎换骨

他们忘记故乡

丢掉爹娘

刷牙洗澡

重新练习说话

他们接受同情、忍耐、轻视、厌恶、

怀疑、诱骗和口号的保护

并为此不停地付出代价

即便如此

他们还是前赴后继地往上游走

经过这血雨腥风无限漫长的旅程

走在最前面的人終于发现

即使冲到源头也无济于事

在层层的人墙之外

他们仍然是末端

【原载2008年第6期《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