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钞票

马丁是市警察局的一名侦探，他每个星期都会到离警察局不远的一家小餐馆吃饭，这家餐馆虽然不大，但环境温馨，饭菜也很可口，餐馆的女老板名叫路易丝，她待人亲切，一对美丽的蓝眼睛里似乎总是含着微笑。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马丁注意到路易丝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看上去心事重重，蓝眼睛也失去了动人的光泽。这天，路易丝甚至把别人点的菜端到了马丁的桌子上，马丁忍不住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路易丝苦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事让她心里憋得难受。马丁疑惑地看着路易丝，路易丝犹豫了一下，说：“您是我的老顾客了，我相信您。”她接着说，“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见过有人烧钞票吗？那是真的钞票，他把钞票烧着玩，还用来点香烟……”

路易丝说的这个烧钞票的人，就是对面饭店的老板阿尔伯特。阿尔伯特开着一家气派的豪华饭店，他曾向路易丝求过婚，可路易丝拒绝了。前一段时间，路易丝的饭店周转不灵，阿尔伯特主动提出借给她五万元钱，路易丝感激地接受了。现在她正在努力分期付款还清债务，每月要还五千元。真正让她难受的，不是那些债务，而是她还钱时那套可怕的仪式：阿尔伯特要求路易丝必须向他支付现金，他按约定的时间来收钱，一拿到钱，他就当着路易丝的面，得意洋洋地把钞票一张张地烧掉。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路易丝眼看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被烧掉而感到难受。

“他脑子有毛病！”马丁气愤地说，“下次我要到场，亲眼目睹他的所作所为。”

“阿尔伯特巴不得有人看着呢。”路易丝说，“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不拦着你。”

马丁吃完饭就告辞了，可他忘不了这件事，他每次走到这条街上，都可以看到那两家饭馆。他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沉默的女人，艰难地挣着每一分钱，而对面一个胖男人则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马丁没再去路易丝的餐馆吃饭，在想出办法帮助路易丝之前，他不忍再看到她忧郁的神情。

这天，马丁正在翻看一个案子的卷宗，突然觉得有个地名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路易丝和阿尔伯特的饭店就在那条街上，突然，马丁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经过几天的准备，马丁再一次来到了路易丝的餐馆，路易丝见到马丁显得很高兴。吃饭的时候，马丁说，自己一直记着路易丝上次说的事情，不知能不能亲眼目睹一下还钱的场面，当然，她不必告诉阿尔伯特自己是警察。路易丝同意了，她很高兴能有个可靠的人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她打算向阿尔伯特介绍说，马丁是自己的一位朋友。

还债的时间定在餐馆关门后半小时，马丁来到路易丝的餐馆，从厨房进入里面。他走进餐厅时，发现两人都已经坐在那里了，阿尔伯特的样子让马丁想起中国的弥勒佛，胖胖的，笑容可掬，只是那笑容就像是贴在脸上的一张画。路易丝则表情严肃，显然，她不愿意向对方屈服。

整个还钱的过程非常正式，他们俩都非常有礼貌，路易丝的手提包里放着一个大信封，马丁一坐下，她就掏出信封，从桌子上推过去。

“五千元。”她说，“这是收据，已经填好了。请你签个字。”

谁也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但是，空气却非常凝重。

阿尔伯特直勾勾地盯了路易丝一会儿，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也许是想看到一丝后悔的表情吧，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于是他拿起信封打开，五叠崭新的钞票落到桌面上。马丁看着那些钱，当然，这算不上是一大笔钱，不过，对于马丁和路易丝这样的人来说，这可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很不容易。

马丁悄悄瞥了路易丝一眼，她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等着收据。

阿尔伯特开始数钱，他那样子就像赌徒在数一叠牌，好像每张钞票都是活的，可以看出，他酷爱钞票。“没错。”他最后说，把那叠钱放到口袋中，然后在收据上签了字，交给路易丝，路易丝把收据放进手提包，站起身就要走。

这时，阿尔伯特发话了：“等一等。”他说，“我想应该先抽一支烟。”说着，他掏出一叠钱，用一只手按着，拿出香烟盒让烟，马丁拿了一根香烟，路易丝没有拿。阿尔伯特向前探过身，马丁也探过身，等对方点个火，但是，阿尔伯特笑着撤回了打火机，“这样更好。”他说着，从那叠钱里面抽出一张，点着了，伸了过来。马丁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没有露出吃惊的样子，看着那张钞票烧完，阿尔伯特又拿出一张钞票点着。

看到对方不为所动，阿尔伯特开始说起来。他谈到开餐馆的艰难，得起早贪黑，忙个不停，顾客又总是那么挑剔，真是不容易啊。他这么说是针对路易丝的，故意让她难受。但是，路易丝仍然一动不动，紧闭双唇。

看到这一招也不灵，阿尔伯特突然抓起整叠的钞票，使劲摇起来。路易丝紧咬牙关一言不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马丁担心地瞥了她一眼，等他再转过头时，阿尔伯特已经点着了那叠钞票，他邪恶地笑起来：“你觉得怎么样，路易丝？你想说什么？”

路易丝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看着那叠钞票在燃烧。

马丁再也忍不住了，他走上前，猛地打落阿尔伯特手中的钞票，这一下，几百张钞票四处乱飞—地板上、桌子上，到处都是，燃烧的钞票照亮了整个餐厅。

阿尔伯特突然疯了一样去追那些钱，想不到他那么胖的人，动作会那么敏捷。可是马丁的动作更快，他俯身抓起一张烧了一半的钞票，对着灯光把它举起来一看：只见钞票上的油墨都化了，流到了中间。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阿尔伯特呆呆地一言不发，马丁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拿出了手铐：“终于抓到你了。我们一直奇怪，是谁在这条街上造假币。当我听路易丝说有人在烧钞票时，就决定深入调查。”

路易丝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幕，陷入了茫然。

马丁温和地说：“路易丝，你的钱现在都好好地装在他的口袋里呢。他烧掉的这些是做坏的假币，每个造假币的人都有做坏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悄悄地把这些钱销毁。可是，阿尔伯特想烧掉你的钞票来刺激你，做坏的假币正好可以让他派上这个用场！”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路易丝惊讶地说。

马丁笑着说：“路易丝，我调查过了，阿尔伯特是个很吝啬的人，他不会舍得烧真钞票。要知道，警察也可以是心理学家啊！”

（推荐者：成铃）

（题图、插图：安玉民 梁 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