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怀远,对景思乡
2008-01-07宗古
宗 古
这首诗的题目比较长,“自河南经乱,关内阻饥,兄弟离散,各在一处。因望月有感,聊书所怀,寄上浮梁大兄、於潜七兄、乌江十五兄,兼示符离及下邦弟妹”,这样的长题目读起来虽然觉得有些费力,但能将这首诗产生的背景交代得很清楚。因为题目较长,人们又简称为“望月有感”,这样简洁而容易记诵。这首诗大约作于贞元二年,这时他的大兄白幼文为浮梁(今江西景德镇)主簿,七兄为於潜(今浙江临安)县尉,十五兄为乌江(今安徽和县)主簿,白居易在符离(今安徽宿州),他的弟妹,有的在符离,有的在下邦(今山西渭南)。
这是一首情感真挚的抒情诗,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诗人对着明月,想起在兵荒马乱中四处离散的兄弟姐妹,国难家悲,一起涌上心头,悲哀垂泪中写下了这首名篇。首联是兴感之由。据史载,德宗建中三年正月,李希烈在河南叛乱,次年以后,攻陷汝、鄂、湘、邓州,江淮与关中之间交通阻断,南方粮米难以运到关中。直至贞元二年舂,尚“关中仓禀竭,……时比岁饥馑,兵民皆瘦黑”(《资治通鉴》)。至七月叛乱平定。这就是“河南经乱,关内阻饥”的过程。作者祖居下邦,出生于河南新郑县,世世代代本来还积聚了一些产业,而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变得空空如也。致使弟兄姊妹长年漂泊而没有定所。诗的首联就是处于动乱之中家国的真实写照。虽然只有十四个字,却大开大合,沉郁顿挫,揭示了当时社会的苦难现实。
次联追溯流离之因。之所以田园寥落,骨肉流离,是因为统治者大动“干戈”。诗人由家庭的遭遇推及到人民的遭遇,有多少家,田园荒芜,无人耕种;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奔波道路。这些都是写实之笔。三联由写实转入比喻的描写:“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上句以孤雁作比,兄弟四处分散了,都在千里之外,形单影只,在这兵荒马乱之时,只能吊影自伤,此时的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下旬以飘蓬相比,秋天蓬草断根,随着萧瑟的寒风,四处飞转,飘散不定。九秋即秋天,因为秋天有三个月,每月又有三旬,共九旬,故称九秋。诗人家于新郑,祖宗也曾留下世业,然战乱中已寂寥破败,故兄弟姐妹飘散西东,或在浮梁,或在於潜,或在乌江,或在符离,或在下邦,就是没有在新郑的,这与离根的飞蓬还有什么区别呢?用孤雁与飞蓬相比,并用吊影与辞根加以渲染与描述,就凸显了自己和兄弟姐妹各自孤寂惶惧的情态与饱经战乱的凄苦。尾联直抒哀情。诗人夜不能寐,望着一轮明月,想到时难年荒,田园芜没,弟兄漂泊,己身孤寂,潸然落泪,由此推及兄弟姐妹,此时也在望月思乡,怀念远人,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吧!这里的思乡意义较为广泛,因白居易老家在下邦,出生于新郑,而此时寄家于符离,故而几处均可称为家乡,在下邦者思念兄弟,在别处者思念下邦,五处的兄弟又同时思念新郑的家乡,情同此理,人同此心,故称“一夜乡心五处同”。乡心五处同,实际上是“同心”的活用,也是白居易作诗惯用的手法。他还有《和王十八蔷薇涧花时有怀萧侍御兼见赠》:“怜君独自涧中立,一把红芳三处心。”“三处”指王十八质夫、萧侍御和诗人自己。又《县西郊寄赠马造》:“我厌宦游君失意,可怜秋思两心同。”指诗人与马造人在两处,而秋思与失意之心则同。
这首诗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用常得奇。全诗没有一个生字,没有一个难句,没有一处用典,没有一点隐晦。全用白描的手法,而道出了兵荒马乱岁月中的人之常情。清人刘熙载《艺概》说:“常语易,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这首诗就是白居易用常得奇的代表作品。二是以意驱辞。诗虽用语平常,似乎都是家常语,但又处处体现诗之本色。其妙处在于以意驱辞。作者以“乡心”作为诗之主脑,绾合国事家事,人情物理,将离散于不同地域的兄弟姐妹之情通过望月的想象维妙维肖地表现出来,创造出自然宛畅、回味无穷的艺术境界,也在家常语中蕴涵着极其沉痛与凄苦的思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