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秘密

李　剑

在辽宁省北部有一个小镇，小镇在大山深处。沿小镇往西十里有一座峨岈高山，山巅有一巍峨的庙宇，庙的前殿塑了一高大的菩萨，威武雄壮。

话说民国三十年，国民党一个连队的人马，驻扎在小镇上。连长姓马，因他高大力壮，大家都管叫他马大棒子，他听了也不气，只是笑笑。这马大棒子为人和气，闲来无事，便喜欢用马拖几筐蔬菜，去那庙子里小住几天，与当家主持净空和尚，谈经论典，参佛悟性。

这天傍晚，天空乌云密布，不一刻，便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马大棒子与净空仍在厢房里促膝长谈。忽听外面，一阵响动，不像是打雷。净空高声叫隔墙的徒儿去看看怎么回事。那小和尚正睡觉呢，嘟嘟囔囔地说，“师父，你听错了罢，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过了片刻，外面又是几声响，净空肥胖，行动不便。马大棒子便起身去探看，片刻后，马大棒子回到屋里，手中的勃朗枪冒着轻烟。他愧疚地说：“我走进大殿，暗处猛然蹿出一人挥匕首刺来，我躲避不及只得开枪！法师恕罪呀！恕罪，佛门重地杀生。”净空安慰说：“马施主迫于无奈而自救，不必过分自责！”

净空和马大棒子来到大厅，只见一个人横躺在门前，胸口一个枪眼汩汩地冒着血泡，已然死去了。四下一看，什么都没丢失，唯独那个菩萨的胸口被挖了一洞，里面空空无物，很显然，这里面曾藏过什么东西。

净空正欲邀马大棒子商量下策。门外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大家正惊疑不定。马已来到门口，进来的却是连部的通信兵。他说：“团部有紧急命令，需连长立即返回。”

军令如山，马大棒子立即向净空辞别而去。

净空对着油灯，思绪飘到遥远的过去。这庙子据说始建于唐代。当时这里属于渤海国统辖，渤海国王为了向大唐示好，深知唐人信佛，就派特使东去长安，请求唐皇李隆基遣一有道高僧来渤海宣扬佛法。

李隆基闻言，甚喜，乃派唐玄奘的二徒弟辩性去。那辩性年事已高，到渤海讲佛不到十年就死了。火化后得到舍利子数颗。渤海国王知道高僧的舍利子是无价之宝，乃雕琢了一个玉盒置放舍利子，周围陪以价值连城的珠宝。又遣使去长安，画下西城外木陀寺的结构图，然后，在这个小镇上仿建了这个唐风十足的庙宇，并把舍利盒藏在大殿菩萨的胸中。这个传说在历代的主持的口授下流传。

马大棒子终究没有再来。

时间一晃过去了六十年。小镇早已成了一个旅游风景区。镇上住着一个热爱收藏的人叫李林，他从市文物局退休后，来到这个历史气氛比较厚的小镇颐养天年。那天他正在客厅里闭目养神，突然有一个青年前来造访。

青年自称姓马来自台湾，他就是马大棒子的孙子。马大棒子临死时，说出了一件秘密：他当年去大殿查探，借着黯淡的清油灯光，见一个黑衣蒙面者从佛心挖出一个裹着黄绢的盒子，一时生了贪念，举枪把其击毙，仓促之间，把盒子藏进了菩萨面前的大香炉里。打算有时间再来把它挖出带走，哪知部队转移了大半个中国，始终没有机会回去了。

马大棒子弥留之际，痛悔人生，希望孙子能到小镇的庙子来替他忏悔罪过。而姓马的青年原是个古董好者，他来到庙里对当家主持说明经过，渴望能一睹异宝，也不虚此行了。主持却以为是无稽之谈，任他磨破嘴皮，主持只是一句话，出家人不打诳语。于是，他找到李林，希望他能够从中周旋。李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佛心”的传说，他有过听闻。果真属实，要是重新找出来，那可是惊人的考古发现啊，本市的文化地位将因此提到一个新的高度。

李林兴奋无比，翌日大早就来到庙中。当家主持正是当年净空主持的那个小徒儿。寒暄过后，他回忆说马大棒子走后，师父就吩咐师兄弟们紧闭殿门，他要在大殿中对佛参经，吃饭时才略为开一条缝子，传递斋食。师父在里面呆了七七四十九天。出来时，抱着一捆抄写的经书。他什么也不说，以后也是抄经颂经，仿佛啥事也没发生过。

李林心道：“莫非净空发现了宝物，又把它埋在了什么地方，而故意进殿抄经，掩人耳目？”李林进殿细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这里为了迎接游客，装饰得富丽堂皇，原貌早已不存。若要寻找线索势如海底捞针。不由得一阵心灰，随便询问道：“不知当年净空主持生前可还有过什么交代？”

主持一皱长眉，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唔，师父圆寂前，模模糊糊地说什么‘左骑左骑，我们实在参不透彻！”

姓马的青年见无果，只得抱憾离去。李林回来后又大查资料，加以推测，串连出一条线索：那渤海国王虽欲留置高僧的舍利子，但唐王得到消息，坚持要他送回去。他终究不敢为几颗舍利子，以自己国家的命运为儿戏，去与大唐抗衡！假若推断正确，那宝物最有可能被送回了唐王朝……

李林精神一阵，想到了西安附近那个一模一样的木陀寺。李林坐不住了，直飞西安，找到那座庙子。主持明亮大法师介绍说：这庙子保护得极好，自修建以来，里面的陈设就很少动过，可谓原封原样了。

李林进入大殿，果然也有一座菩萨。面前不远，就是一个半人高的香炉。李林来到香炉前，凝神沉思，低头见脚下的地板砖因年代久远，都生了青苔了。他突然灵机一动：“主持，这地板左边是七块吗？

明亮主持说：“施主研究得可真详细！的确如此！”

李林顿时激动起来。“左骑左骑”原来是指左边第七块啊！净空在抄录经书的过程中找出了秘密，恐怕说出对佛门不利，然而又不忍心佛门异宝永埋地底，故而临别时才说，可惜已没多大的气力，才使人含糊混听呀。

李林走到左边墙角的第七块砖上，用皮鞋猛踩几下，下面传来了空洞的回响。他心里有底了，斩钉截铁地说：佛门奇宝就在这下面。

情况上报后，市文物局委派市博物馆的考古队来挖掘。动工那天，执法部门的人来了、各大寺庙的主持来了，看热闹的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木陀寺正殿左边第七块地板揭起来了，下面是一个用大理石镶嵌得很好的暗洞，一个檀木盒子横卧其中。

大家顿时屏住了呼吸，千年舍利，就要重现了。

盒子打开，里面是黄绢包着一个物体，打开一层又一层，最后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并非什么舍利，仅仅是一张羊皮纸，上面用朱笔写了几个篆字，“佛曰：戒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