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一个会熬粥的爱人
2007-06-30朱蒂
朱 蒂
十岁那年,小小的她看见妈妈在厨房里被油烟熏得连连咳嗽,脸上一派憔悴,从此暗下决心,将来自己绝不要下厨,要嫁就嫁个给自己做饭的男人。她对妈妈说,她最喜欢吃粥。其实,只是因为熬粥方便,比起爆炒又不会有太多油烟熏坏妈妈的眼睛。
大学毕业后在单位实习时,妈妈又总怕她压力大影响美丽,间隔数日便给她炖点花粥:荷花粥——奋神镇气,驻颜轻身;合欢花粥——安神美容,使人精力充沛;菜花粥——香甜爽口,细嫩肌肤……她本质是个馋猫,面对母亲的美食暴政,奈何不得,却又夹着满当当的幸福感。
谁料实习期满,母亲被一场车祸席卷至天国,她突然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因为早已与曾经抛妻别女的父亲断了联系,只好独身行走于自己的人生江湖中。岁月在别人的柴米油盐、锅碗瓢勺中流过。看着她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最多的就是成串的外卖电话。她胃不好,而且身体容易上火,要喝绿豆粥才能暖胃又降火气。
偏偏她懒得下厨房,明知喝粥温良,依旧图简便吃快餐,遇到应酬在一顿吃去上千的饭桌旁,她看到自己苍白的笑和疲倦的眼神。胃里空空荡荡,潮湿一片。其实除了不会做饭,她无疑是个近乎完美的女子,可以温婉如玉,也可以坚强干练。上天注定她还是会遇上某个男人,她自己也深信不疑,只是,除了爱情,除了缘分,她仍坚持,那个人必须是愿意为自己做饭的男人,能为她做出和妈妈做的一样香甜的各式花样粥。
二十九岁,爱情姗姗来迟。像她想象的那样:短短的刹那,时间、地点、人物都成了事实,再没有改变的余地。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本来这就够了,她却偏偏要多加上一笔。于是遗憾。他,是个不会做饭的男人,而且,他是不喜欢喝粥的。
第一次听她讲自己十岁发下的宏愿,在餐厅幽暗的蓝色灯光下,他笑了。而她没有笑,毕竟她讲的原本就不是个笑话。看出了她脸上的凝重,笑容渐渐散去。他咬牙问:“我不会做饭,至于熬粥,恐怕不是熬干了就是熬煳了。更甭提那些多种类的粥了,怎么办?”她沉默,他无言。分手的时候,他说:“我给你一周时间决定,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放弃我。”
第二天,他打理好公司的事务,给自己放了假。告诉秘书,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搅他。然后,他消失。她突然发现找不到他,手机关机了,而她从来就不曾问过他家里的电话,因为总是他主动联系她。
夜不成眠。她一遍遍拨着相同的号码,一夜听着机主未开机的语音提示,一颗心空成一个透明的容器,轻轻地就能敲碎。天明之前,她握着电话睡去,梦里有他,还有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他的妻,不是她,他对她冷冷地凝视,她慢慢凝结成冰。
惊醒,浑身汗湿。她如换了个人一样,等了多年的前世姻缘,她不愿就这样轻易撒手。卸下一身的矜持,她第一次走进他的公司,没等她向秘书小姐说明来意,那精明的姑娘就善解人意地告诉了他的电话、住址。她笑笑,精致的脸上挂着一丝凄然。
按下门铃的刹那,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几秒钟就像几个世纪那么长。门开了,他有点憔悴,可是一点都不吃惊,定是预料到她会来,无非是早晚的区别。
他们什么都没说,他没问她的决定,她没问他的消失。只是像往常一样,他喝咖啡她喝茶,他说她听。他体贴地看出她的疲倦:“你睡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我叫你。”她乖乖点头,面对他,她没来由的安心了。
一觉醒来,扑鼻的粥香,恍惚中仿佛回到母亲健在时。她定定神,把冲到嘴边的“妈妈”咽下,轻轻走出去。桌上摆着时鲜的蚕豆,明目清火的菊花脑儿,一大盘河虾,还有她爱吃的清拌干丝,他系着围裙,正端着一锅绿豆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窗外投进丝丝缕缕的月光,她的心情甜蜜如红枣,他感叹道:“原来煮粥需要一分恒久的耐心呢,并得在适当的时候关火,才能熬出香气四溢的味道。”
她迫切地坐到餐桌前,任由他一口口地喂她喝粥,她觉得他熬的软滑适中香醇可口,粥里还包含着浓情蜜意,她认为世界上没有比这粥更可口的食物了。
她终于理解了他的那分真情,也知道了她想要永远得到他。她喃喃自语:“真好吃。”他乐滋滋地看她咽粥舔唇,等她语音刚落,温存的唇已经紧紧覆在她美丽的樱唇上,她没有挣扎,所有不快和遗憾都在他款款柔情中化作那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