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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总理外事工作二三事

2007-06-13李家忠

百年潮 2007年8期
关键词:胡志明陈毅外交部

李家忠

众所周知,周恩来总理是新中国外交的奠基人之一。作为在外交部工作了近40年、长期从事和参与对越关系事务的干部,我深深感受到周恩来为培育中越友谊、全力支援越南抗美救国斗争所付出的心血,更目睹了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如何从党和人民的利益出发,既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又同各种恶势力坚决斗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感慨万千。

烤鸭寄深情

1922年,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周恩来在巴黎结识了正在那里从事革命活动的胡志明(当时名为阮爱国)。从那以后,两位革命家的交往和友谊持续了近半个世纪。

20世纪60年代中期以后,胡志明的健康状况欠佳,周恩来对此非常关心,多次亲自挑选中国水平最高的医生,派到河内为胡志明治病。1969年5月,胡志明的病情相对稳定,便让中国医疗组专家回国休整,一个月后返回河内。行前,医疗组同志为感谢胡志明对他们的关心,问胡志明需要他们从北京带回些什么东西。胡志明顺口说,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带回一只北京烤鸭就行了。周恩来听取医疗组汇报时,得知胡志明想吃烤鸭,便亲自过问这件事。周恩来说,一只烤鸭不够,要带两只,而且要把甜面酱、大葱和薄饼一道配齐,为难的是在炎热的夏季如何解决烤鸭保鲜和运输的问题。因为胡志明身体已很虚弱,万一烤鸭质量出了问题,可不是小事。于是周恩来把外贸部副部长李强找来商量,但李强也不是保鲜方面专家,只好又请来冷冻专家研究,最后决定将烤鸭和各种配套食品严密包好,放在一个搪瓷水罐里,四周放进一种特制的化学粉剂,可以将温度保持在摄氏零下30度。6月底,医疗组返回河内,我作为翻译随同中国驻越大使馆政务参赞到河内嘉林机场迎接。医疗专家走下飞机时,我看见有两人提着一个白色搪瓷水罐,以为里面盛放的是药品,也没有在意。7月1日中午,胡志明请中国驻越大使王幼平共进午餐,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48周年。我作为翻译,随王幼平一起提前到了越南主席府。胡志明秘书武期在庭院内迎接王幼平,他高兴地说,今天胡主席要请王大使吃北京烤鸭。我一边给王幼平翻译,一边纳闷,心想哪里会有北京烤鸭?还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在胡志明来到餐厅前,武期便向王幼平讲述了从中国医疗组那里听来的关于烤鸭的来历。他说,主席府的同志都为周恩来如此关心胡志明的健康而感动。1995年12月,我出任中国驻越大使时,见到年近八旬的武期,谈起周恩来为胡志明送烤鸭的往事。他说,他一直珍藏着当年盛装甜面酱的那个陶瓷小罐,作为宝贵的革命文物。

1969年8月下旬,胡志明病情恶化。周恩来密切关注着胡志明的病情,在北京亲自指挥中国医疗组的工作。8月24日,越方要求中方增派医生。周恩来于25日派出第二个医疗组,并携带进口抗菌素。紧接着,又于26日派出专门负责抢救的第三个医疗组。8月31日,周恩来又派著名专家吴阶平乘专机赶往河内,了解现场情况,并要求他当晚返回北京当面汇报。但由于天气不好,吴阶平于9月1日才返抵北京。周恩来用了5个小时详细听取汇报,决定派专机再送一个医疗组,并带去急需的药品和医疗器械。专机预计9月2日上午抵达河内,但由于胡志明已于9月2日上午9时47分逝世,专机在飞往河内途中,奉命折回。

周恩来获悉胡志明逝世的消息后,决定在派李先念副总理参加胡志明葬礼之前,先期和胡志明生前非常熟悉的叶剑英、韦国清一起,于9月3日晚赶往河内吊唁。抗日战争期间,胡志明在中国曾和叶剑英一起工作过;越南抗法战争期间,韦国清是中国派到越南的军事顾问团团长。考虑到越南领导人正忙于处理丧事,为减少越方负担和麻烦,周恩来一行决定不在越南的宾馆下榻,而在中国大使馆休息,并于9月4日晚返回北京。越南领导人范文同、武元甲见到周恩来,都紧紧抱住周恩来,失声痛哭。周恩来在同越南领导人会谈时,高度评价了胡志明光辉的一生。周恩来还说我们没有能在胡志明去世前同他见一面,这次来得虽很仓促,但还是来晚了。周恩来说:“胡志明逝世不仅是越南人民的损失,也是中国人民和全世界反帝人民的损失。胡志明永远活在越南人民的心中,永远活在中国人民和世界革命人民的心中。”周恩来专程前往河内吊唁胡志明,足见他对胡志明的深厚感情和对中越关系的格外重视。

战友加兄弟

1965年春,我第一次到中国驻越大使馆工作。当时美国侵越战争正处于迅速升级的态势,不久,美国便把侵越战火扩大到越南北方,对河内、海防等大城市和其他省份开始大规模轰炸。面对美国的嚣张气焰,毛泽东主席庄严宣布:“七亿中国人民是越南人民的坚强后盾,辽阔的中国领土是越南人民的可靠后方。”接着便在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援越抗美运动。在整个越战期间,周恩来代表中国党和政府多次同越南领导人研究战争形势,全面指挥对越方的武器、装备和后勤援助。从1969年到1974年,周恩来先后到越南4次,越南总理范文同来中国8次,两国总理平均每5个月就见面一次。为了确保援越物资能安全运到越南南方,周恩来派李强和王幼平深入到胡志明小道进行全面实地考察,并亲自听取考察结果汇报。周恩来对王幼平说,无论如何要竭尽全力帮助越南打赢这场战争。为此,周恩来对越南领导人表示。为了支援你们,我们不惜承担最大的民族牺牲。

援越抗美工作千头万绪,但周恩来对每件事都考虑得十分周到、细致,处处体现出中国支持越南的坚定立场和态度,其中有几件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1973年1月,越战双方在巴黎签订《关于在越南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协定》,简称《巴黎协定》。同年3月,包括中国在内的12个国家的政府代表团聚会巴黎,通过了《关于越南问题的国际会议的决议书》,一致表示确认、赞成、支持和彻底尊重《巴黎协定》,“郑重承认并彻底尊重越南人民的基本民族权利,即越南的独立、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以及越南南方人民的自决权”。根据《巴黎协定》,美军及仆从军于3月29日全部撤离越南南方。至此,越南战争虽尚未最后结束,但停战大势已定。在这种形势下,越南劳动党中央第一书记黎笋和总理范文同率越南党政代表团于6月4日至11日对中国进行正式友好访问,受到中方极为热烈的欢迎和接待。周恩来亲自到机场迎接,毛泽东亲切会见,周恩来主持会谈。

十几年来,周恩来为支援越南抗美斗争,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而且周恩来已知自己身患绝症,来日无多,但仍打起精神,亲自接待来自抗美第一线的越南领导人。周恩来在欢迎宴会上致祝酒词,高度评价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胜利和《巴黎协定》的历史功绩。在谈到中越关系时,周恩来说:“中越两国人民是同甘共苦的亲密战友和兄弟。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我们两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互相鼓舞,互相支持,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我们高兴地看到,经过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

争的锤炼,我们两党和两国人民之间的伟大友谊和战斗团结又获得了新的发展,变得更加巩固了。”周恩来庄严承诺:“在越南停战后的新时期。中国人民将继续履行自己的国际主义义务,坚决支持越南人民的正义事业,直到取得彻底胜利。”当时我参加了接待工作。宴会后,我看到周恩来亲自把客人送到人民大会堂门外,并走下台阶,一直送到汽车门前。

抱病登上宝塔山

越南党政代表团在北京的活动结束后,周恩来于6月9日亲自陪同越南领导人乘专机到延安参观访问。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第一次回延安。

专机抵达延安后,越南代表团成员和中方陪同人员的车队缓缓进入市区。尽管事先无人通报周恩来到延安的消息,但不知怎的,至少有十几万人不约而同地涌上街头,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致使车队无法前进。随行的公安部副部长于桑不得不走出汽车,亲自和当地交警一起指挥交通、疏导车辆。大约半个小时后,车队才抵达宾馆。越南副总理黎清毅对我说,看得出来,延安人民是在欢迎周恩来。

下午,在客人听取介绍延安情况前,周恩来对随同人员说,他想趁大家中午休息,悄悄去爬一次宝塔山。为了不让群众发现,周恩来换乘吉普车前往,并绕道从庄稼地穿行。不料吉普车陷进了泥里,地方上的同志和警卫人员一起把车抬了出来。当时我并不知道周恩来已经患病,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周恩来登上宝塔山,可能是为了追忆和怀念革命战争年代在延安度过的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也是向延安父老乡亲作最后告别。

接着,周恩来陪同客人参观延安革命纪念馆。当看到1949年10月26日毛泽东给延安人民的复信时,周恩来停下脚步,指着信中的几句话说,早在20多年前,毛主席就嘱咐延安人民要“继续团结一致,迅速恢复战争的创伤,发展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但这一条我们做得很不够,很不够。当晚,延安革命委员会宴请越南客人,周恩来和陕西省负责同志出席作陪。宴会上准备了煮土豆、煮玉米等当地的土特产,客人们吃得很香甜。范文同总理说,他一口气吃了两个土豆。宴会进行到将近一半时,周恩来站起来对大家说,解放都这么多年了,延安的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人民的生活还这么艰难。我作为国务院总理,对此负有直接责任,今天要当众作自我批评。说到这里,陕西省委书记李瑞山连忙站起来说,党中央、国务院和周总理对延安的经济发展始终十分关心,是我们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他表示一定记住周总理的指示,尽快把延安的经济搞上去。20多年后的1995年,我担任中国驻老挝大使期间回国述职、休假,外交部组织部分大使、参赞到延安参观学习。看到延安的面貌和人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我想起当年周恩来的一席话,心情非常激动。

挺身保护陈毅

1967年春夏,我从中国驻越大使馆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当时全国形势越来越乱,但林彪却说形势一片大好,“乱是乱了敌人”。外事口在整个“文化大革命”中首当其冲,斗争的核心和关键是如何评价解放后17年来的外交工作。对此,外交部的看法分成两派。一派是外交部“革命造反联络站”和驻外使领馆“九九兵团”,他们认为17年来外交部执行的是一条“三降一灭”的路线。所谓“三降”,即投降帝国主义、投降修正主义和投降各国反动派;“一灭”是扑灭民族解放运动,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必须坚决打倒外交部长陈毅,“誓与陈毅血战到底”,实际是把矛头指向周恩来。另一派是外交部“攀险峰”、“总部”和“驻外革联”,他们认为17年来的外交路线是毛泽东亲自制定的,工作的成绩是主要的;对陈毅外长的缺点错误可以批判,但主张对陈毅“一批二保”,反对“打倒陈毅”。。周恩来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苦撑局面,多方斡旋,同意对陈毅进行批评帮助,但坚决不同意“打倒”。

1967年8月7日,外交部“革命造反联络站”一派在东交民巷(当时改名为反帝路)30号小礼堂召开“批陈小会”,我们“驻外革联”和外交部不赞成“联络站”观点的人不得参加,只能在院子里观望。大约午后l时许,周恩来身穿银灰色咔叽布中山装来到30号院内,准备走进会场。这时卫士长成元功报告说,会场内挂有一条“打倒三反分子陈毅”的大标语。周恩来听后非常气愤,质问“联络站”头头:“昨天说得好好的,已经达成了协议嘛,你们还这个样子!”说着周恩来便停止了脚步,冒着酷暑坚持站在院子里,不肯走进会场。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会议主持人才把大标语拿掉。散会后,等在院子里的同志自动列队鼓掌,周恩来从两队中间走过,频频向大家挥手致意。就在这时,“联络站”头头又把陈毅扣留在了地下室。周恩来闻讯后,责令一名支持“联络站”的司局级“亮相”干部,要他立即把陈毅送回家。这期间,周恩来先后陪同陈毅参加过8次大小批判会。在一次批判大会上,造反派扬言要拦陈毅的汽车,还说要冲会场。当时身体已十分虚弱的周恩来愤怒地说你们谁要拦截陈毅的汽车,我马上挺身而出!你们谁要冲击会场,我就站在人民大会堂门口,让你们从我身上踏过去!保健医生赶紧给周恩来吸氧。由于心脏病发作,周恩来整整30个小时无法工作。

就在8月7日,中央文革小组中的骨干分子王力在钓鱼台召见外交部“联络站”头头,发表了臭名昭著的“王八七讲话”。王力极力煽动极左思潮,声称“你这外交就这么难?红卫兵为什么不能干外交?”“部党委班子没有动吧?革命不动班子?这么大的革命不动班子还行?为什么不能动一动班子?”“我看你们现在没有真正掌握实权,有点权才威风。”他还说:“揪陈毅的大方向当然对,为什么不可以揪?”“你们有什么过火?我看没有什么过火的地方。文革小组对革命派总是支持的。革命不能半途而废,坚决支持你们,将革命进行到底。”

在“王八七讲话”的鼓动下,“联络站”头头和外交部一些受蒙蔽的人于8月16日一举砸烂了外交部政治部,悍然宣布夺了部党委大权,并强行封闭了所有副部长的办公室。由此外交大权旁落,外交工作陷入混乱。接着“联络站”召开夺权庆功大会。我从广播喇叭中听见会场内有人声嘶力竭地叫喊:“打、打、打!打倒保皇派!滚、滚、滚!滚他妈的蛋!”

在这种极为困难的形势下,周恩来力挽狂澜,紧急召见外事口各造反派代表,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宣布:外交部“夺权”是非法的,不算数的。党中央多次申明外交、国防、财政大权在中央,不能夺。你们在外交部“夺权”是目无中央、国务院。与此同时,周恩来巧妙地委托杨成武将“王八七讲话”送给了在上海的毛泽东。毛泽东对此批了五个大字:大、大、大毒草,并说:王力讲的这些话,连我也不能随便讲的,我没有叫他管外交部的事嘛!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王力于8月30日被抓了起来,关进了秦城监狱。

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中,外交部一些人在江青等“四人帮”头目驱使下,掀起了一股批周恩来的黑风。有的披挂上阵,作影射周恩来的动员报

告;有的举办旷日持久的司局级学习班,名义上是批代部长姬鹏飞,实际上矛头是对着周恩来,一时把外交部搞得乌烟瘴气。后来听说,外交部有的人此前还和“四人帮”一起在人民大会堂大批周恩来,无限上纲。周恩来从顾全大局出发,百般忍让,但忍无可忍时,他也拍桌子说:“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扣不到我的头上。”

群众自发悼念周总理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与世长辞,消息传来,举国一片悲痛。

“四人帮”在幸灾乐祸的同时,拼命压低悼念周恩来的规格。在他们的旨意下,周恩来的遗体被停放在北京医院一个很小的普通太平间。当时许多外国领导人纷纷表示要前来参加周恩来的葬礼。一天,外交部韩念龙副部长听说斯里兰卡总理班达拉奈克已经准备好了前来中国的专机,便非常激动地对亚洲司的同志说,要着手准备接待,否则在情理上太说不过去了。但接着便传来“上级”的指示:一律不接待外国领导人。当时外交部规定,除处长以上干部和高级翻译可以去向周恩来遗体告别外,每个处还可去一名群众代表。我既不是处长,也不是高级翻译,便主动推荐我自己,但亚洲司领导不同意,说要派一名具有“法家”思想的年轻人去,这样我的资格便被否定了。下班后,我去政治部再次说明我的愿望,负责人说,大家已经在院子里排队,准备出发,天也快黑了,你就悄悄地站在队里,和大家一起去吧!

走进北京医院,只见一个个解放军军官冒着严寒,一边手托军帽缓慢行进,一边失声痛哭。周恩来安卧在鲜花丛中,外交部的同志默默地向敬爱的总理作最后的告别。

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四人帮”被迫同意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为周恩来设置灵堂。由于朝鲜和越南驻华大使要前往吊唁,亚洲司派懂朝语的谭静和我到劳动人民文化宫值班。解放军军乐队的同志一边吹奏哀乐,一边流着泪,情景极为感人。在那种极度沉闷、万马齐喑的政治气候下,人人都为党和国家的前途担忧。

那年清明节前夕,天安门广场爆发了群众自发悼念周恩来的活动。当时北京市已向各单位打招呼,让人们不要去天安门广场,但我还是去了。那天,只见人民英雄纪念碑四周成了花圈的海洋。广场里停放着许多自行车,很多没有上锁,但秩序井然。我看见有几位解放军推着一辆平板三轮车,上面放着一个大花圈,落款处写着“第二炮兵某部”。我上去询问:解放军怎么也敢来天安门广场?其中一位说:悼念周恩来,有什么不敢?不久,“上级”正式下达了不准去天安门广场的命令,接着便要求大家将抄写的悼念周恩来的诗词上交,街道居委会也动员大家交出抄写的诗词。我悄悄地用浆糊把抄写的几张纸贴在床板下面,躲过了检查。

值得庆幸的是,“四人帮”终于被粉碎,沦为历史的罪人。30多年来,国家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作为外交战线上的一名老兵,追忆往事,感慨良多,此时此刻更加怀念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在迎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周恩来光辉的一生和崇高的道德风范永远激励和鼓舞着全党和全国人民奋发前进。

(责任编辑汪文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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