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绘画的汉字

宫　政

童建颖的学画经历与那个时代的中国一样，多难、坎坷而富戏剧性，1969年17岁的童建颖下放到江西农村，一呆就是18年，从农民到筑路工人，从筑路工人到省文艺学校的学生、从艺校学生到留校做教师……是儿时对绘画的挚爱使他在异乡找到了人生的兴趣点。1980年冬，油画作品《而立》获得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三等奖，1984年经全山石老师推荐，研修于浙江美术学院，适逢赵无极回国讲课，大大开拓了他的艺术视野。童建颖更是被赵无极的艺术经历与信念所吸引，这与他日后走上抽象绘画之路不无联系。

童建颖早期的抽象作品也折射出上世纪80年代中国美术的某些特点——通过艺术手段来实现对现实的评价。1987年童建颖从江西调回上海，次年于上海美术馆举办了他的首次个展，这次个展的作品全是抽象绘画，可算作他早期抽象绘画的一个“小结”。也就在那一年，他开始了他的“文字系列”创作，在他的抽象世界里，“汉字”被赋予了重要的角色。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实验性和对传统文化的观照情愫。其恢宏的着色和悉心的点染，轩昂气宇间蕴藏点点妍丽气息。他创作的第一幅《文字彩拓》，或端庄或隽美的汉字浸染于迷幻的色彩中，时隐时现，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惊喜的不可知世界。

改革开放后的上海是年轻一代艺术家的聚居地，尤其因一批抽象画家所形成的前瞻性艺术氛围，在全国也算得独树一帜，童建颖的抽象文字则无疑成为上海抽象畫坛中独特的实践代表。东方的文字元素与西方的构成组合，在开放的文化视野下，艺术家尝试各不相同的尺度与法则。紧接着，童建颖以文字为主题的创作，开拓了他在抽象画坛的新面貌。

1996年童建颖远赴澳门。客居澳门5年的生活经历，强化了他在殖民文化语境中的本土意识。我们看到他在澳门期间的创作，是站在一个更宽阔的舞台上创作了大量的文字墨拓作品。画面的结构性被强烈的本土文化意识瓦解了，呈现的是水墨浸润间的空灵分布。比如《文字墨拓》，正是他在特有的文化情境中的形式见证。“汉字”在他的艺术世界里已经不仅仅扮演抽象符号的角色，且蕴含了灵气，由内心的力量而运生。

历经十多年的抽象文字创作，“汉字”不仅作为童建颖绘画艺术中的“图像符号”，也成了艺术家个人化的“图像标志”。确实，不论是色彩幻象，还是水墨意蕴，都以中国汉字诉诸我们的视觉，那些木刻宋体、青铜铭文、颜楷行草……将中国文字的形体象征与不同书风的情感暗示，糅杂于最纯粹的点、线、面中，经过解析与重组，成为我们识译、回味其绘画的审美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