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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

2007-05-14

意林 2007年21期
关键词:丑丑身躯奇迹

翟 杉

我是在阳光下遇到那只蚂蚁的。

最初只是诧异着想要看看那样一只小小的蚂蚁,背负着比它身躯大三倍多的树叶能走多远。

于是,在正午的阳光下,我随着那只蚂蚁用了半个多小时跋涉了近十米——对它来说,该是一次万里长征了。

然而——还不止。

仅仅前进十米远不是它的只标,它竟是要驮着那叶片攀上马路上的水泥台阶的。

台阶不高,约二斗厘米。

对于这身高不过两毫米的蚂蚁而言,却绝对是一座高峰——而且,它还背着庞大的叶片。

我就眼睁睁看着它失败。

看着它一次又一次地攀登,却果然一次又一次地摔下。

当数到第十三次的时候,我有些怜悯它了,将它的负担轻轻卸下,替它安放在台阶上,想要安静地等它缓缓爬上来,傻傻地发现奇迹。

蚂蚁却不领情:它不知道万丈高崖上有惊喜等待,只知道,那一直重重地压着它的宝贝不见了。

我看到它到处茫然地跑,不时伸出触角来,许是在向同类打听。

我也看到,就在台阶上三三两两的蚂蚁闲散地路过那片通体红褐的树叶,没有一只停留——那么说,这叶片,并不是对所有的蚂蚁都有价值的。

就如同,你在某一个照面里邂逅的爱情,你以为是亿万年的传奇,可以为之肝脑涂地,在他人眼里,原来只是笑谈,甚至连笑谈都不如——他们不会了解,更不在乎。

这小小的蚂蚁,在丢了叶片后,就那样仓皇地奔走着——虽然,那宝贝就那样神秘地躺在必经的路上等它。

在确定这不是一只浪漫的,敢于相信奇迹的蚂蚁后,我无奈地将叶片从台阶上取下,轻轻放在它面前。

它也就一如既往,安然地,沉重地驮着它继续攀登。

十四次,十五次,十六次,十七次……

有几次,我分明看到它要成功了,却总是有风吹来,一切复归沉寂。

不能帮它把叶片放在台阶上,我甚至不敢动那执著的小蚂蚁——十七次的冲刺,十七次的努力,每一次都拼尽全力,每一次都可以闻到成功的呼吸,一颗小小的心,能禁得起多少个翻云覆雨?

蚂蚁却依然继续着,第十八次呐喊。

还是失败,它甚至没有来得及爬到台阶中间就摔了下来。

我等待着它第十几次的奋不顾身。

这只曾经驮着比身躯大三倍的重物艰难爬行了十米的蚂蚁,这曾经为负担丢失而茫然失措紧张寻找的蚂蚁,这曾经鞠躬尽瘁冲锋十八次、失败十八次的蚂蚁,并没有继续第十九次的表演。

第十八次摔下来后,它只是安静地离开,再没有看那叶片一眼。

我以为,它只是去寻找同伴。

我就守在叶片旁边。等它回来。

很快,我的蚂蚁消融在了其他蚂蚁中,我无法辨认出那曾经让我为之血脉贲张、为之提心吊胆、为之哀婉叹息的模范蚂蚁。

十分钟以后,它依然没有回来,依然没有任何一只蚂蚁对我守着的那片败叶表示丝毫的兴趣。

也许那只卸了重负的蚂蚁,终于发现,那片树叶对它也并没有想象中重要:没有它,居然更是云淡风轻。

也许那只蚂蚁已经心力交瘁,不愿再回这寸失败过十八次的土地。

也许它根本就忘记了,曾经,在这样一个夏日午后,它为了一片在旁人眼里毫无价值的树叶而那样地跌倒过,热切过。

其实,即使它回来过,当它不再背负着那片厚重的丑丑的褐色树叶时,我也不再能够认得出它。

它的负担成就了它的非比寻常,卸下负担的那一刻,它便泯然众蚁,不再特殊了。

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我也离开了这片曾经惊心动魄的台阶,走向回家的路。

然而,在我最后望下去的时候,那只蚂蚁急急地赶了过来。我,无语。

(姜晓岚摘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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