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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路逢生的中国会馆

2007-05-14罗雪挥

中国新闻周刊 2007年33期
关键词:同乡会晋商会馆

罗雪挥

广义的会馆指同乡组织,它曾经应运而生,也因时而衰。如今,一度被当作封建余孽的旧式会馆已在国内彻底消亡,或变身为旅游景点,而依托同乡会及宗亲姓氏的新会馆文化又日渐流行,绝大多数依托网络生存。

2007年9月2日,山西商人的纪念日。

在中国武汉市江岸区五福路,湖北晋商联合会成立一周年暨湖北晋商会馆开业庆典如期举行,它成为建国后第一座由山西商人在外乡兴建的现代山西会馆。这座三星级标准的新建筑,投资者是湖北省晋商联合会,该会执行副会长张爱庆介绍说,这里不仅融入了山西建筑元素,比如保护风水的照壁,会所内还将放置代表山西民间喜好的土炕、雕花木床架、醋缸和酒缸。不远处则是一座造型别致的关圣殿。像西方人信奉上帝一样,晋商崇敬自己的同乡关羽,既求于关公“神威”的护佑,同时也以关公的“诚信仁义”,来规范自己的商业行为。不过,提供商机还是该会馆的主要功能。会馆内的信息发布牌,时刻发布各类商业信息,计划每周都开展主题商务联谊活动。

“山西商人又一次在他乡走到一起,又一次以商帮的名义向世界展现山西商人应有的品德!”山西青年荣浪在其博客上恭贺新山西会馆的诞生。此前,他曾经走遍大江南北,拍摄了明清时期晋商在全国各地修建的山西会馆。荣浪告诉记者,最令他震动和尴尬的是他在河南的遭遇,他发现一个山西会馆变成了养猪屠宰场,而另一个则变成了仓库。“真的希望新会馆也能像老会馆一样,在他乡的土地上互敬互助,互相帮扶,共同生存发展。”

就在湖北新山西会馆热闹庆典的前一天,北京晋商文化会馆的活动在北京郊区偏僻的高碑店照常举行。该次活动的主题是“山西人在京创业”,会馆发起人曹培红告诉记者,参加本周活动的都是核心人物,因为由该会馆发起的“山西人在京创业数据库”要进入实施阶段,今天就是要给大家分配具体任务。

这所成立于今年5月的山西会馆,由一位山西老乡义务提供了20多平米的场地,另一位经营茶叶生意的山西老乡则负责提供饮品。曹培红说,常来的有二三十人,年龄约在30岁左右,开始主要靠在山西老乡中口口相传,但后来不断有人通过网络找过来。从会馆成立伊始,老乡们就坚持每周六定期活动,主要是讨论晋商文化,“既然祖上还是有一定实力,为什么当代山西人就不行了?这也是我们聚在这里探讨的原因。” 曹培红说。

与或多或少能够“落地”的山西老乡比较,大多数现代同乡会都在网中游荡。特别是在移民聚集的地区。比如深圳,比如海南,比如北京郊区的新移民集中地段。以业主论坛为基地,各地同乡会都在e路上狂奔。北京八通网的同乡频道是最为活跃的网上会馆之一,辐射了包括新华联家园在内的八通轻轨线沿途小区。八通网编辑梁雪冰告诉记者,目前有20个省会都在此建立了同乡会的Q群,每个组织大约有100多人参加,大多数都是在城里工作的白领。在网络会馆中,异乡打拼的人们宾至如归,找到了久违的老家的感觉。

一段“在复苏”的历史

“会馆这几年加速发展,和民间力量的壮大有关系。”《中国会馆史》作者,厦门大学历史研究所所长王日根认为,上个世纪90年代起,社会中间组织的作用已经开始凸显。

因为民间的经济实力在增长,人们的社会责任感在增强,政府管理社会的方式也在发生变换,从政府包揽转向部分依靠社会中间组织,王日根介绍,上述原因都客观地促进了现代会馆文化的发展,包括同乡会、宗亲会以及各种类型的同业协会的影响力都在增长。王日根对未来会馆的整体发展表示乐观,他认为会馆的重新复苏是不可逆转的大趋势。

作为广义的“同乡会”,会馆是民间自发的基层社会组织,由本籍贯的同乡在客地集资修建,其所在的房屋及附属财产均属本乡土的公产。解放初,鉴于一些原来把持会馆的头面人物或者南逃或者隐蔽,会馆形成乏人管理的局面,人民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逐渐将会馆财产有步骤地过渡到全民所有。对于由会馆衍生出的“同乡会”组织,记者查阅由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写的《北京志.政务卷.民政志》,其记载表明,“鉴于同乡会纯系地区性的封建性组织,已基本解体,不予恢复,听其自灭”。

北京解放前原有的137个同乡会中,只有“社会作用明显”的欧美同学会经过了北京市民政局审查,报请当时的内务部予以批准登记。到1955年10月,北京市政府先后接管了云南、贵州、安徽等省会馆,计房屋11448.5间。1958年7月,接受八旗会馆房屋91间,至此,大部分会馆已由政府接管,除了做民居,安徽会馆戏台被改作椿树整流器厂仓库,山西阳平会馆改为医药公司仓库,而正乙祠戏楼则被改为市教育局招待所。

中国文物学会会馆专业委员会会长汤锦程告诉记者,1991年,他开始着手研究北京的会馆,结果走访了50多位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大部分都不知道会馆是什么,包括就在会馆里住了30年的居民。幸存的会馆早已成为了大杂院,变成民房或民政局等单位的办公用地。汤锦程是在当地一个住户的指引下,才找到了今天的北京的“市级宝贝”,即“湖广会馆”的牌子,当时正被一堆垃圾盖着。

会馆的“现代”困境

改革开放后,“老乡会”悄悄兴起,但起初还局限在大学这样特定的集体,老乡聚会,老乡们一起买票回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成为了异地求学中一个温暖的回忆。进入新世纪,随着网络的逐步发展,也随着网民们纷纷在异地安顿置业,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自由聚会,甚至懒得与陌生人说话的老乡,开始在网络里进进出出,并逐步建设了虚拟的据点。这里几乎成了会馆的Q版新天地,一段外乡人读不通读不懂的家乡土话成为了招牌帖子。

与传统会馆由有声望的人召集主持不同,网络会馆的召集人大都是匿名的热心人,联系方式为QQ和电邮,顶多加上MSN。号称是河南会馆、陕西会馆的网上会馆其实不过是若干个QQ群,有的火爆,有的冷清;有的纯属乡情联谊,有的希望拉到同乡的投资,有的则希冀完成一场单身的邂逅。参加者大都是青年,有着青年人的冲劲,也有着青年人的浮躁和势单力薄。八通网编辑梁雪冰参加了网上的东北老乡会,活动常常是聚餐和K歌。因为连着三周都没有参加集体活动,梁雪冰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踢出了Q群。

随着新鲜感的丧失,依托网络传播的会馆都不同程度地遭遇发展困境。会易网创始人张秀斌与他的其他老乡一样,忙着创业打拼,骨干力量渐渐离散,曾经红极一时的“汾水京华”网站还在,但是已经不复当年的盛名。张秀斌坦言真正有实力的人上网的热情很低,一起创办网站的老乡们还都是资历和积累尚浅的年轻人,而毫无功利目的会馆之路是行不通的。“我至少认清了一点,做任何公益性的事情一定要有实力,光凭热情是不行的。光靠穷人凑在一起取暖,实际上暖也是有限的。” 北京晋商文化会馆发起人曹培红表示。

中国文物学会会馆专业委员会会长汤锦程对现代会馆无法壮大的困境一针见血。他认为,关键还是因为社团的审批程序复杂,依靠网络的同乡会大多数没有能够进行登记,尚不能够算真正意义上的合法社团,就不敢大张旗鼓去搞,比如不能够给投资的有财力的乡亲以名誉上的等值回报。而旧时传统会馆都是经过政府默许。汤锦程表示,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声望,仅靠掌握网络技术,还是没有办法维持会馆的长久发展。但他认为这种状况随着民间组织的发展,政府的部分管理职能由社团替代,需要资金、挂靠主管单位等准入条件逐步降低,会馆的前途仍旧光明。

湖北晋商联合会堪称是目前条件下少数有实力,且按照中国当代特色运作的“合法组织”的范本。该联合会一年前由山西汾酒集团武汉分公司、武汉人和集团等晋籍在鄂企业发起,是经过湖北省民政厅正式批准筹备的民间组织。其理事级单位固定资产需要在一千万以上。建设新山西会馆是其重大实务项目。除了向在武汉的山西商人提供商机,作为一家实体,湖北晋商联合会自身也在筹资运作,比如创建自主品牌晋商宫廷酒等。在其网站上,与商业资讯同样醒目的则是山西地方官员的人事任免信息。汇聚商机,也掌控商机,成就了新世纪中国会馆的双重身份。

(感谢湖北晋商联合会副秘书长贺利资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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