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那个光辉的时代

何晓鹏

希腊古典时期是古希腊文明的黄金时代，希腊人在那一个多世纪时间创造的艺术作品，一直被人们视为最优秀的典范

8月12日开始的“卢浮宫珍藏展——古典希腊艺术”展，是首都博物馆继去年“大英博物馆之250年藏品展”之后，又一次令人惊喜的大手笔。不同的是，这次请来的是法国卢浮宫博物馆。

这是卢浮宫首次于中国办展，北京之后，展览还将巡回到新加坡、澳门。对于卢浮宫而言，一次性借出130件展品是难得的慷慨，作为世界三大博物馆之一，卢浮宫在外展中通常只会从一个展厅里拿出10几件藏品。这一次难得机遇，缘于卢浮宫的希腊艺术展厅正在进行为期两年的翻修，待翻修结束之后，如此大规模外展可能不会再有。

卢浮宫藏品向来不以数量占优，40万件左右的馆藏与大英博物馆近600万件相比，相差悬殊，但卢浮宫藏品的价值等级惊人，拥有众多人类艺术的精品。尤其对于喜欢古希腊艺术的人而言，卢浮宫更是此生必去之处。法国人从文艺复兴时起便致力于收集希腊遗留下来的文物，在其镇馆三宝中——《米洛的维纳斯》《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蒙娜丽莎》——两件是希腊文物。而此次来华的130件展品中，就艺术水准而言，其中一些并不亚于它的镇馆之宝，是希腊艺术登峰造极的代表。而如《帕特农神庙的雅典娜》《战神阿瑞斯》《阿芙罗狄忒》等珍贵雕像，则是入藏卢浮宫后首次离开法国。

“我们都是希腊人”

在这次以卢浮宫策展人 Mr. Martinez的文明分析法为基础建构起来的展览中，展出内容被划分为“生活在古典希腊时代”“古希腊人的神灵世界”以及“与希腊名人对话”三个部分；从社会生活、宗教信仰、哲学思想三个阶梯由浅入深地展现公元前5世纪～公元前4世纪的古希腊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东方产生了老子、孔子，印度出现了释迦牟尼，希腊则有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三杰”，古希腊文明在此发展至巅峰，这一时期被史学家称为希腊的“古典时代”。

在首博该展览的展厅里，地面、展示主体及墙面被分别以蓝、土黄、白色调装饰，这分别代表着爱琴海、希腊神殿、以雕刻为主的希腊艺术。在这里，人们如获得了一艘时光之船，回到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见到众多我们耳熟能详的人物，他们为西方文明奠基。

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许多欧洲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之感——这是黑格尔在追慕希腊。比他说得更动听的，还有爱伦坡、拜伦、雪莱、王尔德，他们自陈出身：“光荣属于希腊”“我们都是希腊人”。

希腊古典时期是古希腊文明的黄金时代，这一时代始于希波战争开战(公元前490年)，终于在公元338年马其顿的菲利浦二世领导下实现希腊的短暂统一。在这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希腊人为人类贡献了精美绝伦的艺术，这些艺术结晶一直被人们视为最优秀的典范，最壮观的雅典帕特农神庙即建造于此时。

与其他文明中的宗教信仰不同，希腊人修建众多的神殿并非作为集会场所，通常他们会在露天的祭坛来完成宗教仪式和典礼，神殿只是为了让众多神祗避免露宿街头。入住帕特农神庙的，是被赋予众多额外智慧和勇武的雅典娜，这是一座高达12米的雕像，几乎触及屋顶，雕像被人们称为“贞女雅典娜”，用青铜、黄金和象牙综合制成，所以如此，据说是以备雅典危难时的不时之需。

传说这座雕像出自菲迪亚斯之手，关于这位名垂青史的建造师和雕刻家的生平，我们了解甚少，包括他的生卒年和所创作品。我们只知道他是古典希腊时期主宰雅典36年的传奇人物伯里克利的助手，但当伯里克利一死，菲迪亚斯便开始了他的亡命生涯。再过约10个世纪，他的“贞女雅典娜”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人们只能在众多被缩减尺寸的仿制品中怀想其当时风貌。

此次展出的雅典娜雕像是公元前1世纪或2世纪的仿制品，雕像高2.1米，由大理石制成，因为其头部和颈部的接合处被巧妙地以项链石刻所掩饰，由此又被称为《戴项链的密涅瓦》(罗马人对雅典娜的称谓)。

关于人体的完美想象

实际上，过去的几百年，人们收集了几千尊希腊雕像，可这与当年希腊人为整个文明世界贡献出的雕像数字相比，微不足道。遗憾的是，即便收藏到的作品中，损坏也极为严重，这里有的是因为天灾，更多的则是人祸，就像雅典卫城上的帕特农神庙在历经2000年风雨依然屹立，于1687年因被土耳其人当作火药库，而被威尼斯人一炮炸毁。

幸好，对于希腊古典时期的雕塑，罗马时代的艺术家们制作了众多的仿制品，成了我们接近希腊雕塑最可靠的标本。通过目前保留的这些残件和仿制品，仍然能看出在爱琴海畔，在历经米诺斯文明、迈锡尼文明、黑暗时期、古风希腊之后，伯里克利黄金时代的希腊为人类文明所做的辉煌贡献。

在此次展览中出现的《阿芙罗狄忒》雕像就是一件于公元1世纪仿制的作品，其原作为卡里马库斯约于公元前420年所创作。

这件高1.74米的大理石雕像又被罗马人称为《女祖先维纳斯》，被认为是罗马时期最好的仿品。她左手持的苹果，使我们想到了由不睦女神厄里斯引起的她和赫拉、雅典娜之间的选美比赛，最终阿芙罗狄忒赢得了作为奖品的金苹果。

在这个雕像上，艺术家已经可以把衣饰雕得如此之薄并紧贴肉体，以至女神的身体几乎显得如同一件裸体作品那样完全。事实上，希腊艺术家们在一个多世纪里，对他们艺术技法和法则进行了飞跃性的发展，从最早模仿埃及的精心对称形式到希腊古典时期动态的对比方法，逼真、设计、时尚，这一切让希腊的雕塑被称为“活像”。

同样可以让人感受到难以言说的美感的，还有另一尊伸出双臂的《阿芙罗狄忒》雕像，这是一座高达2.2米的精美雕塑，仿制于公元1世纪，原作为普拉克西特利斯于公元前360年创作，这件品质超群的雕塑原为路易十四的收藏，被用于凡尔赛宫镜廊的入口处。在此次展览陈列中，这尊雕像的前方不远处，便是战神阿瑞斯雕像，同样高达2.2米，原作由阿尔卡姆内斯约公元前420年所作，走在两个雕像之间，可以感受到这对情人脉脉流动的情韵是如此隽永。

现在的我们，无法得知古代希腊人对待他们的神明是怎样一种态度，但可以感受到，希腊人与其他文明中人们对待宗教的态度是如此不同，上帝不是绝对惟我独尊的独裁者，这些神祗被赋予更多的人性和人类情感，她们可以随时来到你的院落，跟你聊聊猪肉价格的上涨或者倾慕你的美色而希望与你偷偷情。希腊人在神明的面前永远是站立的姿态，而对于创造美的艺术家而言，他们便把自己所有对美的理解和憧憬都放在了神明的“活像”上。

在这些“活像”上，我们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雕塑，最美丽的人体。后世的考古发现，当时的希腊人并非如他们所创造的雕像那样具有这些完美的特征，这些艺术品并非是以人体作为模特的简单复现。事实上，这些古典时期的希腊艺术，是当时艺术家们内心一种理想艺术形态的表现，所有的作品都是他们想象出来的最美的东西。这竟然与我们后世总结出来的很多美的规律相符合。

比如对黄金分割比例的研究是在19世纪才有的，但在这次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到，在2000多年前的希腊，艺术家们就已经熟用这一比例。在这次展览中，无论是雕刻、瓶画、陶器，还是艺术、文学、哲学、社会生活，观者都可以得到感官和认知上的满足，从而触摸到那个光辉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