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去蒋文革”

亢　霖

民进党发动一场来势汹汹的“去蒋化”运动，再次展现了其在敏感时刻创造议题的能力

“不到台湾，不知道文革还在搞”——这句台湾民间流传的顺口溜本来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如今被英国主流媒体《经济学人》引用。《经济学人》的分析评论主要针对一连串的“去蒋化”风潮。在岛内外舆论和相当一部分人观感中，蒋介石──这位故去多年的政治人物，如今正遭到“文革”式的“清洗”，他在台湾留下的各种形象和痕迹正被当局不遗余力地抹去。

国民党反击“去蒋化”

3月31日，中国国民党举办了反对“去蒋化”“去中国化”的大游行，这场活动由蒋家后人、“立委”蒋孝严发起，国民党将其扩大为大游行。国民党前主席马英九、两位党主席候选人吴伯雄、洪秀柱和蒋孝严等泛蓝政治人物带领民众绕行台北中正纪念堂，抗议民进党分裂族群、毁弃历史的举动。

国民党终于明确、坚定、高调地表明了立场，这是对近来一系列“去蒋化”行动的正面反击。此前有舆论认为，对于“两蒋”“中国”这些国民党应该维护的核心价值，国民党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一度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反而竭力跟随民进党的调子去强调“本土化”。

不过，国民党内部也有先知先觉的人物。就在“去蒋化”风潮最汹涌的时候，桃园县长朱立伦“逆势而上”，在各种场合高调推广“两蒋”文化园区、蒋介石纪念酒、纪念钢笔、书签、皮件等一系列纪念品。桃园大溪镇表示愿意收藏在别的地方拆除的蒋介石铜像，来充实当地的大溪蒋介石纪念园区。台北市长郝龙斌表示，将和朱立伦联手行动，保存和推广“两蒋”文化。郝龙斌还站在台北市政府的立场上，对当局拆除中正纪念堂围墙的计划进行回击。

在郝龙斌和朱立伦等人的心目中，维护蒋介石的形象和遗迹不仅是捍卫政党固有的价值，也是为了保护文化观光产业。“两蒋”遗迹早已经成为台湾历史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对大陆游客深具吸引力，毁掉这些痕迹，实际上是在毁坏台湾的文化观光产业。

拿蒋介石“开刀”

2007年的台湾“立委”选举以及2008年“大选”在即，民进党发动一场来势汹汹的“去蒋文化大革命”，再次展现了其在敏感时刻创造议题的能力。趁着“二二八”纪念日的好机会，民进党今年决定拿蒋介石“开刀”。

陈水扁在2月28日前夕宣称，蒋介石是“二二八”事件的“真正元凶”。陈水扁还把慈湖的蒋公陵寝和台北的中正纪念堂等等认定为“不符合民主潮流的封建产物”，提出将“考虑未来的存废问题”。这些遗迹便成为这次“去蒋化”行动的重点目标。然而，“去蒋化”的目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在陈水扁抛出“蒋介石是二二八元凶”的论调之前，台湾各地的蒋介石铜像已经在“去蒋化”中首当其冲，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台军军营中拆除了200多座蒋介石铜像。台湾“国防部长”李杰本来是国民党党员，但他屈从了当局和绿营“立委”的压力，对拆除铜像的要求照单全收。最后，李杰被国民党开除了党籍。

而民进党籍高雄市长陈菊对“去蒋化”就更加积极主动了。高雄中正文化中心中的“中正”两字不仅被迅速去掉，其中一座著名的蒋介石铜像更在3月13日晚上被强行拆除。这座蒋介石铜像被切割成30多块，被媒体称为“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尽管这次拆除引发了抗议民众和警方的冲突，有人甚至下跪哭诉，但由于文化中心直属高雄市政府，只要这个城市的“绿色执政者”执意要做，便无人能够阻挡。

由于对台湾大部分蒋介石铜像和遗迹没有专门的针对性“立法”，因此，对于“去蒋化”，泛蓝阵营不能借助法律来抵抗，也无法以“立法院”里的多数优势来阻挡。在当局依靠行政权的强行主导下，具体的主管部门如果也是同样态度，那么，反对的人除了抗议和依靠舆论外，便没有真正有效的手段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形——台北中正纪念堂这个民进党欲去之而后快的地方，拆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按照当局的主张，中正纪念堂将改名为“台湾民主纪念馆”，其广场也将改名为“台湾民主纪念公园”，四周的围墙也要拆除。中正纪念堂的主管部门是“行政院”下的“教育部”，而“教育部长”杜正胜又是“台独”大将，似乎完成这些步骤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中正纪念堂属于“行政院”的“三级单位”，如果要改名便涉及到“立法”问题。为此，当局干脆来个彻底了断，把中正纪念堂降格为“四级单位”，以便直接以行政命令对其进行改名。

但国民党依然有机会为保存中正纪念堂的现状而战。对于这个地处台北市的建筑园区，国民党籍台北市长郝龙斌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也许在当局的强势之下，改名有可能成为现实，但想拆围墙却没那么容易。郝龙斌已经明确表示，台北市政府有责任维护台北市的公共建筑设施，因为当初中正纪念堂是依法向台北市申领相关的建筑物执照，如果要拆墙，台北市将依法予以重罚。

此外，台北市相关部门还加紧对中正纪念堂的古迹进行勘定，争取将其登记为文化景观和历史建筑。这样一来，按照有关法律，维护古迹属于地方政府的权限，有关中正纪念堂的处理办法就必须依照台北市的规定来执行了。

“去蒋化”背后

陈水扁在刚上台执政的时候，曾一度刻意表现出“尊蒋”的姿态，如今却强力主导“去蒋化”。这种前后不一的表现并不出人意料，因为谁都知道，陈水扁的言行一般都是依据不同时期的政治需要来调整的。

在当初力图扮演“全民总统”时，陈水扁表现出对不同于民进党主张的尊重，表示“向中间靠拢”。如今多年执政下来，糟糕的政迹和贪腐的色彩，已经让陈水扁和民进党没有机会和余地获得最大多数民众的支持，于是彻底倒向绿色势力，甚至采取激烈的手段拥抱“深绿”就是必然的选择。“去蒋化”正是在审时度势之后掀起的政治风浪。

除了选举考量以外，“去蒋化”其实也是民进党的一个政治理想。在绿营及其支持者看来，“两蒋”曾经给台湾带来的经济腾飞和社会发展可以视而不见，但当时的“白色恐怖”却可以渲染强调。此外，“两蒋”在“台独”势力眼中，更是“中国的象征”，也是台湾的确属于中国的明确历史印迹。在民进党所希望看到的未来台湾社会中，应该没有任何对“两蒋”表示尊崇的历史遗迹，在提到“两蒋”时，也应该以负面评价为基调。

相对而言，蒋经国更受台湾民众的肯定和怀念。在不久前进行的民众最满意的台湾领导人调查中，蒋经国名列榜首。在这种情况下，民进党就集中火力攻击蒋介石。

实际上，在“去蒋化”掀起汹涌波澜之前，民进党已经在明里暗里推动这股风潮。台湾地区领导人办公室原来的名称叫“介寿馆”，也是在陈水扁任期内改名为“总统府”。

如果能把“台独政治理想”和选举利益结合在一起，对民进党来讲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高雄市的蒋介石铜像被切割成几十块，让许多“深绿”人士感到很“解恨”，同时也引起对蒋介石有感情的泛蓝民众的抗议。这样，双方势力会发生情绪和实际上的冲突对立，而这正是民进党想要的结果。

如果在未来的一年里，台湾社会都沉浸在蓝绿对抗、族群冲突、省籍情结和统独之争当中，年底的“立委”选举和明年的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主轴被定位在意识形态上，而不是经济发展、百姓生活和执政清廉，这就对民进党相对有利。

而对台湾来讲，蒋介石是历史，虽然对这段历史的功过是非可以有不同解读。蒋介石的曾孙蒋友柏不久前在接受媒体专访时表示，其实并不忧虑当前的“去蒋化”，因为蒋介石在台湾历史上的痕迹是抹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