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

张若萌

<壹>

家乡燕地盛传着一支曲子，名曰“国殇”。很多年，不知作者为谁，传者又为谁。

家乡燕地盛传着一支舞，名亦唤“国殇”。创此舞者，是燕地最好的舞娘寂燕。

我是盖聂的舞娘。我叫寂燕。

<贰>

月上中天，海棠清影斜。

素手引颈，回旋的舞步踏着玲咚的素琴韵乐，雪裙蹁跹，皓帛流荡，皑皑玉绸上深浅交错的海棠暗纹如云流动。

海棠花树下，清俊的男子侧首抚琴，一袭白衣款款飞舞，落花玉蝶般于他身畔纷扬飘坠，七弦古琴上流淌的，是那曲燕地的“国殇”。

避开尘世，依山田居，拂开一切战国纷争合纵连横的羁绊纠缠，抛去功名利禄的层层诱惑，却依旧甩不开盖聂那心系天下的情。天下，国家，在他眼里，是最重要的。

而寂燕，寂燕只能伴他一同演绎那曲“国殇”。

<叁>

平淡如水的日子被那个刺客打断了，那个疯狂的刺客，妄想刺秦的刺客荆轲。

“请问盖聂剑客是在此居住吗？”一身灰衣的刺客扣响柴门。

荆轲，两个字闪现于寂燕的记忆中。如果荆轲来了，务必让他等我回来。盖聂出门前曾这样嘱托。但我丛心底里讨厌这个名字。天地飘零、无所凭依的年轻刺客，却口口声声说着要拯救苍生，而盖聂又偏偏尽力护卫他。

也正因为他，盖聂才会四处奔波，而我，只能用很长很久的时间去等待，反反复复。

“他走了，盖聂走了。他不会和你一同去刺秦的。”望着荆轲惊诧的表情，我平静地说：“没有人甘愿与你一同送死的。你要考虑清楚。鱼肠剑，国土薄，将军颅再及你一身剑术，能够对付秦君赢政么？”

荆轲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道“请转告盖聂剑客，荆轲多谢他长日以来的指点。告辞。”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又觉得后悔。也许我该成全荆轲，成全盖聂，成全燕国。

可是，又有谁，能成全我对盖聂的思恋呢？

<肆>

荆轲死了，消息很快传遍燕地。

“你为何不听我的话，让荆轲独自去秦国？”草庐内，盖聂哀伤地凝望着面前的美人，悔意倾肤蚀骨，痛不可当。

“我只是不想你去冒险。”寂燕的回答干净纯粹，却又兼任决绝。

“而且，我是在守护我的信念。”

“你的信念？”“没错。秦王暴政，陷苍生于水火，但是你明不明白，战争是双向的，无论孰胜孰败，总是人民受苦。若真想解民于倒悬，唯有一统天下，而今秦统一在望，若天下统一，则战争自会减弱消除，那么天下苍生便可回归太平。盖聂，若你真为天下，为何不能放弃刺秦？”

寂燕剪水双眸漾开一丝潋滟，徐徐地折射出七彩光芒。

盖聂转身，留下了一个苍凉的背影。寂燕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痛彻骨血。

“寂燕，你说的对，可是你始终没有明白，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生，而是义。对于燕国而言，哪怕全军覆灭，也不能将祖国拱手于人。”

〈伍〉

寂燕细细抚着盖聂留下的琴，那精致的琴弦曾系着彼此相知的岁月，而今，这一切都已错落成过往云烟。

只为一个“义”字，她失去了一切，唯有余泪覆天地。

〈陆〉

秦王终于完成统一大业，楚地上，始终有一个燕国老妇，反复吟唱着一个曲子——国殇。

“带长剑兮挟素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则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指导教师：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