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的力量

李荣华

俗话说：酒壮英雄胆，意思就是说喝了酒以后，人的胆量就变大了，平时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喝了酒以后，都敢说敢做了。可王经理却是个例外，在他老婆面前，喝了酒不仅大不起来，反而更小。这天深夜，他在外应酬回来，掏钥匙开门，发现门被老婆在里面反保险起来时，他心里暗暗叫苦，预感到极其难堪的一幕家庭悲剧不可避免地即将上演。

他轻轻地敲门，他希望这种点击只有老婆知道，而不惊动左邻右舍。王经理是单位里的中层干部，大小也算是有脸面的人物，但怕老婆的事尽管在这幢楼里家喻户晓，可他却自欺欺人地想瞒住别人，而老婆却偏偏不肯跟他配合。老婆知道他醉醺醺地回来了，作为回应，她在里面关了电视，一下子，门内门外，寂静得连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响声。王经理意识到这一点儿，便不好意思再敲家门了，只是在门外消极等待着，幻想着老婆能良心发现，开门放他进去。

“吱”的一声，王经理吃了一惊。因为是对面人家的门开了。邻居老周走出门来，关心地询问他：才回来呀，没带钥匙吗？要不到我家坐一坐？王经理顺势撒了个谎：对，对，没带钥匙，她在卧室里呢，就出来开门，谢谢你，不打扰了。老周便又关上门，王经理又重新回到黑暗中。这楼道里的灯是王经理故意弄熄的，他深夜迟归是常事，被老婆堵在门外也不是头一回，在黑暗中，他反感到些安心与自在。

一支烟抽完了，门还未开，王经理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好办法，有必要采取点儿行动。他将胖脸紧紧地贴在门框上，向里轻唤老婆的小名。他希望这招能感化老婆，使她回心转意来开门。王经理哄老婆还是有两下的，若是他在门里，与老婆面对面的，啥事都好办。王经理可是位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他曾以不等老婆吩咐，自己便夹带着洗衣板到卧室去罚跪的举动，逗得老婆转嗔为喜，这招让他屡屡化险为夷。可问题是眼下他在门外，他想下跪，可老婆看不到，跪也是白跪。隔着一层防盗门，便教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王经理想对着锁缝向老婆说点儿肉麻的话来哄她，可话到嘴边便止住了。不但如此，他还改变了奴颜媚骨的态度，反显出他在单位里平日所持的威严来。因为对门又开了，这回是老周的老婆出来倒垃圾与王经理打了个照面，她吃了一惊，不以为是王经理会在这个时候站在门口似的，她低着头匆匆下楼去了。王经理心里暗骂：长舌妇们明天可有话说了，她半夜三更的出来倒什么垃圾呀？也许就是老周指使的，她分明是出来看我洋相的。转而又想到：我家也有不少的垃圾呢，我老婆这时候怎么没想到出来倒垃圾呢？老婆懒惰，绝对是男人的一大不幸。

老周的老婆倒垃圾回来，见着王经理，邀请他到她家坐一坐。王经理碍于情面，又谢绝了人家。老周老婆回到屋里，关上门。人家照顾他面子，连客厅里的灯都熄灭了，王经理便完全置身于黑暗中。

王经理一直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其间，酒在不住地上涌，王经理觉得胃里难受。更难受的是自家屋里始终是静悄悄的，看来，老婆是铁了心不给他开门了。而最难受的是这时对门老周家客厅里的那盏令他讨厌的灯突然又亮了，并且，还听到了老周这个老烟鬼的咳嗽声。莫不是他半夜三更要大解，需要到楼下的公共厕所去？王经理知道老周有大解绝不在家里进行的习惯，对面的门随时会打开，自己又将置身于尴尬中，又要不可避免地接受老周那份让他受不了的关心。

于是，“咚、咚、咚”王经理前所未有地擂起自家的防盗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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