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

尤　鱼

初中生哲哲是我这个数学老师的高徒，虽然他每次考试成绩都是个位数。因为他的智商指数是四十八，这从他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神态都能看得出。

但我从不以分数和智商来评价一个学生的好坏，在我眼里，哲哲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并且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哲学家。

“老师好！”远远的，哲哲向我跑来，沉重的书包有节奏地拍打着他并不结实的后背。这是我喜欢哲哲的原因之一，不像那些所谓的好学生，看见老师躲着走，或者行同陌路，甚至会捎带着骂你一句，大大打击了我们做老师的自尊。哲哲对学习的认真和执着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做得到的，他每天光顾我办公室的频率极高，勤学好问。我不厌其烦地讲解，他认真地聆听，一脸的庄重让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次为他深入浅出地剖析完一道题，他都有醍醐灌顶的感悟，然后兴冲冲地离开办公室。“老师再见！”礼貌永远是他的身份证。

同事们对我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以后不许他到办公室来，一股臭脚丫子味！”我也知道，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是多么的不明智，甚至是愚蠢。在同事们眼里，我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弱智。

当她们对我的声讨还没结束的时候，哲哲迈着轻盈的猫步已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老师，这个答案对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并且没有一次是正确的。但我真的不忍心打击他、拒绝他，多么可爱的孩子呀！现在已经很少有学生能主动找到老师问问题了，学不会就厌弃，遇到困难就退缩是现代学生的流行病。

哲哲是他们班学生学习的标杆，当然是我竖起来的，也是学生里我惟一的知音。学生糟糕的学习状态确实让我们当老师的时刻充满了危机和挫败感，任何没有新意的教育教学招数都被他们拆解得支离破碎。“我们的智商都没有问题，只是情商问题。”学生们大笑，“情商不是谈情说爱，而是对待学习和生活的态度和面对困难的勇气，比如哲哲同学就值得让你们学习。”这时教室里安静极了，而此时的哲哲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以赞许的目光向我频频颔首，表情像极了校长。

当然，不是每次教育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学生也有让我走‘麦城的时候。这时，哲哲就成了我的‘太太口服液：“老师，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谁再惹您生气我就告诉校长去。”一听到这句话，再嚣张的学生也会收敛许多，再激动的老师也会变得心平气和。对，谁让他们是孩子呢，何必跟孩子计较呢？从哲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要不然就会出现很多麻烦的问题。

“老师！”正在埋头备课的我惶惶地抬起头：“你吓着我了，哲哲。”哲哲笑眯眯地盯着我，小脸显出难得的生动：“下周我要请几天假，送你一个惊喜。”下周是期中考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这时候请假？无论怎样恳求他就是不满足我的好奇心，还故做神秘地冲我笑。那几天，哲哲真的没来。监考时看着他空空的座位，心中充满了猜想和疑惑，同时还有一份可耻的庆幸。哲哲要送我什么惊喜？真让人琢磨不透，看来哲哲的智商并不低嘛，给老师出了一个解不开的难题呢！

期中考试成绩很快就下来了，你想象不到的速度，这决定于我们老师对它的重视程度，还有校长对它偏爱的高度。因为哲哲的缺考，他们班各科的平均分都提高了好几分，对我们老师来说，这几分的意义很重大，分儿，不仅仅是学生的命根儿，我们几个主科老师都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对年底的考核更是充满了憧憬。

哲哲又来上课了，我也猜出了惊喜的谜底，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学生。想到哲哲的种种好处，忽然生出许多的感动：感激哲哲，感激得心痛流泪。是谁不让哲哲参加考试的呢，难道是他自己吗？他有如此的智商，帮老师解决了自己都处理不好的难题？也许是老师们在办公室谈论一些工作八卦，苦恼忧愁时，忘记了哲哲的存在，或者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因为他是一个智力‘不正常的孩子。可是他的情商不低呀，为了报答老师，竟然采取了如此有创意的方式。

下次考试，哲哲还会参加吗？我应该用什么方式来回报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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