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的梦里爱过你

2007-05-14孙雪莲

小小说月刊 2007年15期

孙雪莲

那时，她是一名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天天梦想着自己成为诗人。他是一名全国有名气的青年诗人，在北方一个大城市的文学期刊做编辑。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看到了他所在的杂志社创办的文学函授班招生，就和父母要了学费寄过去。于是，他成了她的辅导老师。

青春是诗，但日子并不是诗，它一天天地过着。她的习作很幼稚，她自己都觉得了，但是，他每篇都还是耐心地辅导，指点。终于，她的一首四句话的小诗在学员园地发了出来，其中有两句是他更改过的，其中还有两个字她不认识，查了字典，才知道是特别美好的意思。她非常感谢他对她的扶持和帮助。她给他的信里说，冯老师，您真好。他姓冯。

她和他的通信交往多起来。他给她不光邮寄来了他编写的教材，还有他为她整理的剪报厚厚的，两大本子。他说他小的时候也生活在小县城，他说他相信她，有一天，她会走出来的。走出小县城，走出自我，走出低谷，走出一个全新的自我。好感动的她那时就想，一定啊，一定发奋，走出小县城，走进北方，走进他的城市。

在他们通的最后一封信里，她说，老师，你相信有一天我会去看你吗？

他回信说，相信。

仅此而已。

十年后，她已经成为签约作家。还没有成家，因为她心底存着一个梦，一个她对谁都没有说出的梦。为了这个梦，她等待和奔走了十年。整整十年啊，她开始是离开县城去省城打工，在三班倒的生活环境里，一支笔，一打稿纸，蹲在地上，爬在床沿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样坚持过来的。后来，在自己租住的只容的下一张床，一张电脑桌的房子里，方便上网了，她把对他所有的想象和梦幻的文字，都虔诚地放在自己的博客上。一个叫大虾的老去留言，妞妞，面对现实，人不可以没有梦幻，但是不能够完全生活在梦幻里。没有人会在老地方等你，也没有人会为一个超重的承诺负一生的责任。海市蜃楼的事不是没有，有，但是，那是虚幻的。听话，好妞妞……

她静守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一个曾经少女的梦幻，她不想放弃。为了自己曾经少女纯洁的初恋的诺言，她要信守到底。这也是她始终拒绝加大虾QQ的原因吧。她不要大虾和她做对般的一再打击。生活上怎样的艰苦她都不怕，但是，她惧怕失去梦想。

十年的时间里，自函授结束后，他们没有再有一点联系。但是，她订阅了他十年的杂志。那十年的杂志上，每期都有他的名字。开始，他是责任编辑，后来是编辑部主任，后来是副主编，在后来，是现在的主编。开始那几年，他的诗，还散见在全国各大报刊上，后来，渐渐地就少了，到现在，就几乎也看不见了。

她的省和他的省举办两省作家交流活动。她第一次来到了北方，来到了他的城市。心情怎样不必说，总之，她一夜没有睡。他杂志社的电话，她倒背如流，但是她只打过一次。那次是她成为签约作家的那天，她终于拨通了电话，一个女士的声音问她找哪位，她竟然受了惊吓般惶恐，后来，她说，找主编。女士说，请稍等。她知道他在办公室了，她也知道一会他就会来接这个电话了。里面传来了脚步声，紧张的她竟然挂上了电话。

两地作家交流会的第一天活动地点就在他们省作协，而他的杂志社就在这个楼上。会议还没有开始，在每个座位前的桌子上都摆了一个用大信封装着的他们的杂志。当她和同伴们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正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指挥着两个年轻人往坐位上摆放。有认识的人，向他伸过手，打着哈哈说，老冯主编你好啊。那一刻，她木在那里。眼前的微胖男人就是她梦中的他吗？一点都不像。但是，却分明是。此时，已经不止一个人去握老冯主编的手了。她也被地方作家指引着，给他们做了介绍，南暮作家。当然她以前不叫南暮，叫南暮是她写小说以后。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名了。都知道她叫南暮。

呵，南暮作家，久闻你的大名，真是美女作家啊。他老朋友似地握她的手。

没有心旌摇荡，没有抑制不住，也更没有控制不住。她的心，竟然是如此的静，平静，还有淡淡的失落。

离活动结束还有两天，她去了他的办公室。她说，冯老师，我是红竹。他望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她惊讶，说，你知道？他望着她笑，坚定地说，知道。她不解。他说，十年了，他一直在关注着她。她心一颤，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躲开了。望着饮水机上的一只空杯子，他说，我就是你博客上的大虾。

她突然想哭，想倦在他的臂弯里好好地哭。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没有看见她似地直奔向他，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地说，爸爸，我要和妈妈去动物园看大老虎，妈妈要我告诉你中午别给我们做饭了。

女孩走了，关上的门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终于，她费力但坚持着站了起来，说，冯老师，我要走了。再见。

他迟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她义无返顾地回到了她的城市。至此她的心里，好像卸下了什么重载般轻松，又像是失落了什么东西般空茫。

很久不能进行写作了。无聊的时候她就是随手翻阅报刊杂志。突然，一首名字叫《在青春的梦里爱过你》的诗吸引住了她，看完，看作者名字，叫老冯。

她终于哭了，心里丝丝地痛。在青春的梦里爱过你，青春和爱过，都是曾经的事情。

离席一段梦醒或错位的感情，其实不用声嘶力竭，不用万念具焚也可以。既然时间已经为自己买单，那就干脆把痛打包，搁置在心的一角，毕竟还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