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新商业时间

孙景华

为什么那些倡导慢餐运动的奢华餐厅，几乎没有一家成为世界级公司；相反，食品口味一般的快餐业连锁肯德基、麦当劳却成为世界级公司？

时间与财富之间的关系，正在变得越来越密切。时间，正变成商业竞争的利器。

基于商业时间的竞争

企业过去从未意识到：商业竞争未必就是吸引顾客的竞争，而有可能是基于商业时间的竞争。主题公园或旅游景点往往把眼光集中在如何吸引顾客数量上，它们普遍认为，顾客数量越多，生意越好。但实际上，一个主题公园或旅游景点的旺盛生命力取决于延长顾客的滞留时间，因为在旅游景点的有限空间里，只有限制一定的顾客数量，才会保证服务质量的优异。片面追求增加顾客的数量，非但不会带来利润，反而可能是在增加商业空间的负担。拉长顾客逗留或滞留时间，也是旅游企业的商机来源。企业的商业空间和价值来源，不仅是体现在新增加的顾客的数量上，还要体现在顾客群体的滞留时间上。

滞留时间，其实并不是像听起来那么无聊。它潜在的商业价值却是如此的令人敬畏。在机场候机的滞留时间，在商场购物的滞留时间，在电梯旁等候的滞留时间，都有可能成为企业或企业产品的商机所在。7-11便利店一出现就迅速打败了许多老牌商场，就是因为它的24小时营业时间，恰好填补了消费者所有的消费时间空白。因此，与其说7-11便利店的产品是琳琅满目的商品，还不如说是“消费时间”更接近事物的本质。

“分时促销”、“分时消费”、“钟点服务”等等和时间紧密的商业概念，也逐渐包围了我们的生活，彻底颠覆了我们以往对于商业价值的分析和判断。

为“无聊时间”挖潜

在工业时代，我们并未从时间角度来寻找商业价值。工业时代最显著的管理特征之一，就是精确守时的管理原则。这一原则彻底改变了传统农业时代人们“一袋烟的工夫”的自由散漫的模糊时间概念，并且使得整个人类社会走入了精确时间的新生活方式时代。但是，精确守时的管理与时间的商业价值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准时上下班的时间规定，所代表的仅仅是企业对于组织纪律性的约束；同样，加班加点延长劳动时间，只是单纯地为了增加企业产品的产量而已。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源于我们以往对于时间的认识。一般来说，在过去，人们常常使用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的提法，来界定和区分时间的意义。除了8小时的工作时间被认为具有商业价值之外，其余的生活休息时间的商业意义，大部分被忽视了，它们常常被冠之以休息时间、睡觉时间或家务劳动时间等等“无聊时间”的称呼。

现在，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生活时间，似乎一夜间都具有了潜在的商业价值，也由此成为了我们今天所说的商业时间，多少有些令人意外，甚至感到不可思议。

这一方面是因为传统管理的局限让我们未能看到时间价值，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传统社会中生活方式的匮乏。

当休息或休闲时间仅仅被用于睡觉或吃饭，那么它确实并不具有特别显著的商业价值。在工业时代，不仅是社会生活方式缺乏多样性，而且个人时间受到了严格管制。大多数在组织里工作的人员，都必须严格遵循工作时间，它留给个人的自由时间非常少。并且，由于有着繁重的生活负担和家务劳动，即使是有限的个人自由时间，也变成了家庭工作时间。这就是所谓的“无聊时间”产生的根本原因。

因而在过去，不是我们在支配时间，而是时间在支配我们。时间作为一种稀缺资源，并不掌握在个体手中，而是被各类组织所控制。个人自由时间和社会生活方式的双重缺乏，导致了休息或休闲生活时间不再具有商业价值。但是，今天的一切都变了，个人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多，社会正在变得越来越宽容，人们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丰富多彩。时间，正变成关键的商业因素。

改变时间，赢得竞争

今天，企业之间的竞争，正在悄悄地演变为商业时间的竞争。一个重要的商业现象是，几乎所有的代表着“快”的产品，几乎无一例外地战胜或取代了“慢”的产品。航空公司战胜铁路公司，是快产品战胜慢产品的结果；快递公司战胜传统邮政，其实就是压缩时间的商业胜利。

曾经装潢考究的、慢条斯理的奢华餐厅，从来就瞧不起平凡朴素的快餐业，当然，更没有把快餐业看作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是，就是这些倡导奢华的餐厅，几乎没有一家成为世界级公司；相反，食品口味一般的快餐业连锁肯德基、麦当劳却成为世界级公司。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生活时间的长短或快慢，而是在于它体现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方式？10分钟的快餐，代表的是现代生活方式的快节奏；而两个小时的缓慢从容的正餐，可能代表的是某种情感沟通的时间。从这个角度认识时间，我们就可以从时间中演化出成功的商业策略。

我们发现，至少有三种改变商业时间从而获得竞争优势的方式：压缩时间、拉长时间与即时时间。

首先是“压缩时间”所带来的商业空间。这也是我们今天最常使用的方法，今天所有的高度自动化的产品，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或隐含着生活时间的压缩。且不说汽车飞机等缩短了交通时间，就连“净菜”这个不起眼的小产品，也因大幅度地削减了繁琐的家务劳动时间，因而获得了生存的商业空间。当然，并非所有的压缩时间的产品，就一定是好产品。比如说，有一家企业生产一种自动削水果皮的产品，它很方便便捷但不成功，因为它虽然减少了居家劳动强度，却也彻底带走了与吃水果相关的家庭情感和生活感觉。

其次是“拉长时间”所带来的商业空间。我们比较熟悉压缩时间带来的商业空间，但对拉长时间所带来的商业价值并不熟悉。7-11便利店其实是典型的拉长时间的例子，它是绝对意义上的时间拉长——每天营业24小时，每周营业7天时间。对于更多的企业或产品来说，拉长时间也可能是意味着通过减少产品自动化程度，来增强顾客的体验。比如，汽车的自动化驾驶程度正越来越高，但是相反地，减少自动化程度的手动驾驶也可能通过拉长驾驶操控过程，从而提供丰富的乐趣。慢餐逐渐受到欢迎，也是同样的原因。

再次是“即时时间”所带来的商业空间。互联网的本质，其实是将几乎一切时间——工作时间和生活时间全部即时化了，因而也使得商业空间趋向或接近于最大。互联网其实是即时时间最大的赢家，所有基于互联网或使用互联网技术的企业，其本质都是一种即时时间的企业。事实上，当一个企业能够迅速地以分或秒为单位，而不是在数小时内甚至是数周内作出反应，它就已经不再是制造产品的公司，而是成为了提供时间的服务公司。

究竟是压缩时间，还是拉长时间，或者是即时时间？并不取决于企业所处产业或现有产品，而是取决于企业准备创造或参与顾客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几乎每一个企业或企业产品，总是在创造一种生活方式的同时，恰好消灭了另一种生活方式。这时，商业成功需要考验企业的并不是压缩时间或拉长时间的能力，而是要考验企业清晰准确地定位生活方式的能力。当一种自动化程度很高的好产品，却被市场或顾客淘汰时，企业必须开始这样的反思：你是否清楚自己产品所代表或创造的生活方式？企业的商业时间，其实就是“生活方式的时间”，只有选对了生活方式，才会选对商业策略。

[编辑 周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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