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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

2006-11-22程门立雪

小小说月刊 2006年5期
关键词:亲朋棉被话语

程门立雪

常用“相信”二字,偶翻字典,看其注释曰:认为正确或确实而不怀疑。细品之意,许多感慨涌上心头。

A

同学A君,立志经商,起起落落尝尽商场酸甜苦辣。一次小有收获后,倾囊百万去山区开矿。这些是他的全部所有,另有向父母亲朋们借来的。A君性格坚毅,事事皆能全力以赴。他与工人们日日凿岩拉石,夜夜睡荒岭山洞。冬日晚间,身下铺四层棉被,身上盖五层棉被,仍然难以安眠,因为棉被潮湿,几乎拧得出水,压在身上呼吸都困难。

然而,他吃尽苦头,经历了生生死死的惊险,最终也没有成功,百万资金赔得分文不剩。

那时,世界上再没人信他。他揣着三元钱,到地

摊吃碗面条,然后四处奔波,想给人打工挣口饭,可是没有人用他……

他忍著泪水回到他母亲身边。母亲是一位极普通的农村妇女,几乎一字不识。母亲没有责怪的语言,也没有长吁短叹,只默默地端来家常菜,盛上红薯粥,递过木筷,而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儿子吃饭,认真地听儿子讲述。此刻,灰头土脸的儿子却在描绘“壮丽”的未来,一会儿是浩荡的车队,一会儿是繁忙的工厂,或人如潮的商店,或花如海的街衢。总之,儿子我能挣到大钱,能实现这些远大的目标。

在那样的境况下,所有“听众”都在耻笑他这种天方夜谭,当然儿子也耻于向旁人讲述。只有母亲不同。母亲怜爱地注视着儿子,她脸上微微的笑意,在儿子看来是缕缕温暖的阳光;她眸中流霹着慈爱,闪烁着坚信而不怀疑的光芒。儿子仿佛聆听到母亲铿锵的声音:儿子,你能行!

B

朋友B君,一位知名的作家。她出生在农村,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伴生活。

B君13岁务农,白天去生产队出工,晚上在地窨子里纺棉织布。她和大娘大嫂们一起哼唱歌谣,听她们讲述离奇的故事。她是有心人,又勤奋上进,就着黄豆粒儿大的煤油灯,从民间故事开始写作,自学成才,终成大业。当年的灰姑娘变成了高级知识分子。

然而她忙于写作,不惑之年仍然孑然一身。这在发达的国外不算什么,在繁华的都市也显不出什么,可在中国北方封闭落后的农村是什么?有多少的“好言”相劝,包括自己的亲兄亲妹;有多少的飞短流长,包括自己邻里乡亲。那是怎样巨大的压力!作家的母亲是普通的农村妇女,不懂数学,不会开方平方,更算不出多少牛顿,但用善良而柔弱的臂膊为女儿撑起了保护伞。她不说一句话,那么作家的天就没有塌下来。母亲相信自己的女儿不同于一般的家庭妇女,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信仰,能自主生活,女儿是快乐的。

几个春秋过去,作家的母亲重疾在身。病榻前,女儿悲痛欲绝,望着母亲垂危的面容,听着母亲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女儿心中一紧,母亲若一句“你要嫁人”的话语出口,那将可能是女儿一生的不安。可是没有。母亲的手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用浑浊的目光,把最后一丝母爱洒向女儿,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离开她最心爱最亲近最牵念的女儿……

透过层层的泪花,女儿读懂了慈母之心:女儿,娘相信你!

C

我是一个普通公务员。本来我生活在那个小县城,以教书为业,日子安稳,经济富足。父母亲朋在那里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编织了密集的关系网,打下了晴朗的一片天。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我突发奇想,毅然决定去都市追求自己的事业之梦。然而,在未来的很长时间的工作调动中,我遇到巨大的困难。偌大的城市,举目无亲,惟一能依靠的是一条蚕丝般的关系,而具体求人办起事来,处处似铜墙铁壁。所有的亲朋知情后似乎都很惊慌,异口同声一句话: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瞎跑什么,调工作根本不可能!七大姑八大姨则说:黄毛丫头不知事,快醒醒吧,回头是岸。

此时此刻,我的母亲没有犹豫,更没有沉默。她说:没有翻不过去的山!

我母亲从事基层的计生工作,敏慧善良,又爽直利落。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母亲一点都帮不上忙,她不认识那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也从没有办过这样的事。但我仍然将我每天经历的所有事情向她汇报,大到见到市长,小到进饭馆吃饺子还是吃面条。在这期间我悲伤、忧虑、沮丧,四处碰壁,几欲头破血流。我心里只死路一条,坚决走下去。每每拿起电话,内疚和不便一齐涌到话筒边。然而,听筒中总是母亲乐观而坚定的话语:再想想法儿,准能办成!

这句话让我脚步永不停……

D

同学A君,如今做房地产生意,已经拥有数亿元资产。他说,走人人生的低谷时,痛不欲生,但看到母亲信任的目光,像被灌注了神奇的魔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顷刻间精神抖擞,有百倍的勇气冲向商海,不再惧怕风高浪险。

朋友B君,事业如日中天,家中只影身单。她说,母亲给了她享用一生的信心和勇气。

我也在久久地深思,这些信任个个微小,常常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简短的话语,却是原子核,蕴藏着让万物震惊,让山河变色的能量;它也像种子,当春阳温暖时,便有了勃勃希望,生长,生长,直到四野青青,直到万木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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