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义语素构词的结构和语义考察

[摘要] 反义语素构词是一个特殊的语言现象。本文就反义语素构词在结构、语序和意义等方面考察其具有的特点，以便更好地掌握和运用这类词。

[关键词] 反义语素 构词 结构 文化

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一些词，如：“黑”和“白”是一对反义语素，可它们却能组合在一起构成新词“黑白”而且具有新的词义。汉语中这种由两个具有相反意义的语素构成的词语还有很多，如：迟早、先后、昼夜。这些词很有特点，尽管这些构词语素在意义上对立，但它们却能组合在一起。考察反义语素构词的结构特点，对于我们更好地掌握和运用这些词大有帮助。

一

是不是所有的具有相反意义的语素组合在一起都能构成新词？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哪些反义语素能够构成新词呢？主要看这两个语素之间的关系。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两个反义语素之间构成绝对反义关系。如：

正反 男女 死活 真假 对错

两个反义语素之间构成相对反义关系。它们之间可以加上一个中间项。如：

大小 高矮 上下 早晚 好坏 黑白 方圆 东西 南北 春秋

两个反义语素之间互为条件，缺一不可。如：

买卖 输赢 嫁娶 取舍 开关

两个反义语素之间互不为条件，有此不一定有彼，有彼不一定由此。如：

来往 进出 迎送 得失 起伏

有些语素构成反义关系，但习惯上不那么说。如：凉热、亮暗、快缓、甜苦 。 我们习惯上说：冷热、明暗、缓急、甘苦。

由反义语素构成的新词语序是有规律可循的，一般是按照程度、尊卑、褒贬、时间等为序。如：

a.以程度为序：长短 厚薄 难易 高低

b.以尊卑为序：男女 长幼 宾主 主仆

c.以褒贬为序：美丑 贵贱 喜怒 盛衰

d.以时间为序：先后 始终 早晚 日夜

这些词语序不能随意调换。如：“男女”不能说成“女男”，“好坏”不能说成“坏好”。有些语序调换后意义会发生变化。如：“反正”与“正反”语义完全不同。

二

这些能够构词的反义语素原来绝大多数可以独立成词。由它们构成的新词在合成过程中通过语法和修辞等手段的运用产生新的语义。新语义与构词的反义语素的语义之间的关系又不完全一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新词义等于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即AB=A＋B。如：

a.这场足球比赛的输赢他看得并不重。（输赢：指球赛的输球和赢球）

b.不要以成败论英雄。（成败：指成功和失败）

c.老王的工作就是收发信件。（收发：指收信件和发信件）

d.他做得真好，让人真假难辩。（真假：指真的和假的）

2.新词义大于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即AB﹥A＋B。如：

a.他的手艺远近闻名。（远近：指一个范围）

b.他一家大小全指望他养活。（大小：指全家人）

c.不管天气好坏他都坚持锻炼。（好坏：指各种各样的天气）

3.新词义偏指某一语素义。组成成分的语素义一部分已脱落，虽然包含两个语素，但实际上一部分语素已没有用了。如：

a.老师的话他全忘记了。（忘记：偏向于忘）

b.他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动静：偏向于动）

c.他从不在背后议论人家长短。（长短：偏向于短）

d.李老师的教学水平得到同行的一致称赞。（教学：偏向于教）

4.新词义由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引申而来。

①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已比较模糊，有些已完全虚化，有些部分虚化。如：

a.她死活不答应嫁给他。（死活：指无论如何）

b.他不为金钱左右，秉公执法。（左右：指操纵、支配）

c.小马不知道河水的深浅。（深浅：指河水深浅的程度）

d.控制车速的快慢对行车安全很重要。（快慢：指行车速度）

②组成成分的语素义通过借代、比喻等修辞手段引申出新义。如：

a.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春秋：常表示一年，也泛指岁月）

b.不管高矮，都要上场训练。（高矮：泛指具有这类特征的人群）

c.宦海沉浮，他能坦然面对。（沉浮：比喻官场的起落）

d.我要和你一决雌雄。（雌雄：比喻胜负、高下）

三

从反义语素构词产生的新义中我们发现其构词形式与新语义之间关系密切。语义变化越大，其结构越稳定。具体我们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考察：

1．如果新词义由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引申而来，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已经虚化，其虚化程度越高，新词结构越稳定。如前面所举例“死活”“左右”“深浅”“快慢”中间不能插入其它成分，如果加上“和”，那么句子就不成立。

2．如果新词义由组成成分的语素义通过借代、比喻等修辞手段引申出新义。它的结构也比较稳定，它们中间也不能插入其它成分，如上面所举例词“春秋”“高矮”“沉浮”“雌雄”如果加上“和”，那么句子就不成立。

3．如果新词义大于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即AB﹥A＋B），它的结构要比新词义等于组成成分的语素义（即AB=A＋B式）构成的结构稳定。因为前者构成形式中间也不能插入其它成分，如上面所举例词“远近”“大小”“好坏”，如果加上“和”，那么句子就不成立。

四

常敬宇在《汉语词汇与文化》中指出：“不同民族的文化不仅生成语言的特殊语义成分，而且对于语言的构词模式也产生重要影响。”反义语素构词的结构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语义，可以说和我们汉民族的思想认识、心理习惯有密切关系。

辩证对立的思想观影响了反义语素构词的结构。从《易经》中“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到《道德经》中“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汉民族认为宇宙辩证对立的朴素观念孕育了我们讲求成双成对、重视均衡和谐的心理特点，对汉语构词产生了极大影响。而反义语素构词的结构方式正是这种思想的体现。如：美丑、高低、长短、黑白。两个语素之间既相互对立矛盾，又相互关连依存，统一在共同的语义范围之内。

尊卑有别的伦理观影响了反义语素构词的语序。中国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由此形成了传统的封建伦理观念。社会讲求纲常道德 ，个人讲求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一观念形成了汉民族传统的文化心理和素质。这在汉语构词上特别是在反义语素构词的语序上表现为表示尊者、长者、主要的、褒扬的语素在前，而表示卑者、幼者、次要的、贬义的语素在后的这样一条构词规律。

含蓄委婉的言语观影响了反义语素构词的语义。中国人说话往往强调含蓄委婉，让人去揣摩意会。从反义语素构成的新词词义中我们就能体会到这一点。如：

a.你真不识好歹。

b.他好歹也是个官。

这两句中“好歹”的意义就不一致。a句中的意义是“好坏。偏于坏，指坏的结果。”b句中的意义是“不管怎样，无论如何。”这就需要我们去辨别，去揣摩，去意会。此外，a句“你真不识好歹”中的“好歹”词义偏指于“歹”，却将“好”与之连在一起，明明有批评责备之义，却没明说，达到了含蓄委婉地表达效果。

参考文献：

[1]吕叔湘，语文杂记［Ｍ］。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4

[2]常敬宇，汉语词汇与文化［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3]陈晓燕，现代汉语词汇中反义语素并行构词现象说略［Ｊ］。盐城工学院学报。2004，（1）:56-60

（吴建勇，江苏省扬州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