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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雅疏证》的声训研究

2006-07-06孙慧明

现代语文 2006年4期
关键词:训诂王氏谓之

声训就是因声求义。中国古代的声训,兴起于先秦,如《易经》。到汉代,声训大行于世,如董仲书的《春秋繁露》、班固的《白虎通义》中都大量运用了声训。汉代杰出训诂学家郑玄也多用声训。东汉刘熙的《释名》,更是自觉地运用了声训系统探求词语的语源义。宋代又出现“右文说”,为后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却没有形成较系统的理论。清代训诂学家将声训推向更高发展阶段,并出现一批集大成者。王念孙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的《广雅疏证》立足声训考释词义,多有创见,较少有主观臆测,代表了清代声训的高水平。他使声训成为语言研究的一种重要方法,并将其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王念孙的《广雅疏证》继承了戴震“因声求义”的主张,采用了清代发达的古音学,采用以声音通训诂的方法,对《广雅》进行了科学整理。《疏证》的问世,阐发了《广雅》训诂方面的奥蕴。无论从训释对象范围上,还是从其数量上说,《疏证》所用声训都是极其客观的。《疏证》不仅引证刘熙《释名》共达三四百处之多,本身又有声训三百五十余条,数量实为惊人,简直可以成为一部新《释名》。

1.王氏的声训理论

王念孙在“训诂之旨,本于声音”这一总理论的指导下,创立了“就古音以求古义,引申触类,不限形体”的训诂方法。他成功的运用了“以声求义”这一原则解释了众多经典中的疑难词语,结论往往发前人之所未见,而且令人信服。

就“古音以求古义”,就是要人们注意语音的发展。如《释诂》“好也”条:“女畜者,《说文》‘女畜,媚也。‘媚,说也。故媚好谓之畜,相悦亦谓之畜,又谓之好。《孟子·梁惠王篇》:‘畜君者,好君也。本承上君臣相悦而言,故赵岐注云:‘言臣说君谓之好君。好畜古声相近,畜君何尤,即好君何尤。《祭统》云:‘孝者,畜也。顺于道,不逆于伦,是谓之畜。《孔子闲居》及《坊记》注并云:‘畜,孝也。《释名》云:‘孝,好也,爱好父母,如所悦好也。畜、孝、好声并相近。‘畜君者,好君也,‘洚水者,洪水也”。以上皆取声近之字为训。后世声转义乘,而古训遂不可通矣。

2.《广雅疏证》以声音通训诂的基本情况

从前辈学者的论述中我们可清楚地看到,《广雅疏证》的最大特色是以声音为突破口研究词义,研究此词与彼词的关系。《广雅疏证》中贯彻因声求义的方法,所用术语出现最多的是“语之转”“语之变转”“声之转”“一声之转”“声相近”“古同音”“声义同”“声近义同”;其次是“音相同”“古声同”“古声相近”“古同声通用”“古声义同”“声近义通”、“声义相近”“声义相通”“声同义同”“声近义同”“古同声同义”等等,概括起来,不外近、同、通、转四种,用来说明词语假借现象,辨析方言歧义,阐明联绵字等。徐复曾说:“书中推阐‘声近义同‘声转义近之理,处处皆是,其以声音通训诂,语多独创,其词源、词族之研究,尤微至。”

据统计,书中明言“某之某言也”者约有800条,明言“声转”“语转”“一声之转”“声递转”“变转”“叠韵转”“切音”以及“方俗语有轻重”“缓急”等者300余条。如《释诂》“大也”一条,明言“某与某通”者13条,“声近义通”9条,“之言”4条,“语转”2条,“同声”3条,“字同”2条,“字亦作”、“又作”3条,合计38条。其以声通训诂,于是可见一斑。

3.《疏证》以声音通训诂的内容

3.1破假借

破字主要是说破假借。《疏证》在破字中往往不注重指明本字与借字,而径直用“字异义同”把包括本字、借字、异体字、区别字、古今字在内的诸字贯通起来,这就是与一般的破假借的情况不大相同了。如:

《释器》“蔽膝也”条下说:《说文》作市,《诗》作芾,《白虎通义》作绋,并字异而义同。

《疏证》卷一上“正也”条:谏者,《说文》云:“谏,证也。”《周官·司谏》注云:“谏尤正也,周道正人行。”正与证通。

《释诂》卷一上“大也”条:般者,《方言》:“般,大也。”郭璞音盘桓之盘。《大学》:“心广体胖。”郑注云:“胖犹大也。”《士冠礼》注云:“弁名,出于鞶。鞶,大也,言所以自光大也。”鞶、胖并与般通。

这样,《疏证》就将多个形殊声近而义同的字贯通起来,使疑者豁然开朗了。

3.2探源

探源主要是指探索语源意义和命名缘由。通过抽绎一组音近异同的词语的义类,判定同源关系及其语源意义。如:

《释器》“軥谓之輗”条下云: 軥,所以拘持鸟兽。二者不同而同为拘持之义,故其训同也。(卷七下《释器》)

《释诂》:“质。化也。”王念孙《疏证》:“诸书为训‘质为‘化者,‘质,当为‘货,字之误也。《说文》:‘货,财也。从贝、化声。徐锴《传》云:可以交易曰货。货,化也。《广韵》引《蔡氏化清经》云:货者,化也。变化交易之物,故字从化也。是货、化二字古同声同义。”

《释诂》:“几,微也。”王念孙《疏证》:“几之言几希也。《系词传》云:‘几者,动之微。《皋陶谟》云:‘惟几惟康。《说文》:‘叽,小食也。《众经音义》卷九引《字林》云:“玑,小珠也。是凡言‘几者皆微之之义也。”

3.3指明转语

《疏证》以声音通训诂的方法还体现在指明转语上。王氏一书用“一声之转”“声转”“语转”等术语说明语转情形的共300余条。如:

《释诂》:“蕰、委,积也。”王念孙《疏证》:“委,亦蕰也,语之转耳。” “涂”与“覆”义相近。故涂谓之“镘”,亦谓之。

《释兽》“李耳,虎也。”王念孙《疏证》:“李耳、李父,语之变转。” A、B,一声之转。

《释诂》:“掸,提也。”王念孙《疏证》:掸者,《太玄·盛·次五》:‘何福满肩,提祸掸掸。掸与提,一声之转。”

《释草》:“秆、稭,稿也。”《疏证》:“秆、稿,一声之转也。秆、稭、稿,一声之变转也”。(卷十上)

“榜”“辅”一声之转。“榜”之转为“辅”,犹“方”之转为“甫”,“旁”转为“溥”矣。(又“辅也”条)

“输”“脱”声之转。“输”之转为“脱”,若“愉”之转为“悦”矣。(又“脱也”条)

“渠”与“魁”一声之转,故盾谓之“渠”,亦谓之“魁”;帅谓之“渠”,亦谓之“魁”;芋根谓之“芋渠”,亦谓之“芋魁”也。(又卷八上“盾也”条)

《释训》:“逍遥,忀徉也。”《疏证》“叠韵之转也。”(卷六上“逍遥,忀徉也”条)

《释训》:“绸缪,缠绵也。”《疏证》:“此叠韵之转也。”(卷六上“绸缪,缠绵也”条)

《释训》:“俳佪,便旋也。”《疏证》:“此叠韵之变转也。‘俳佪之正转为‘盘桓,变之则为‘便旋。”(卷六上“俳佪,便旋也”条)

4.王氏声训研究的贡献与不足

4.1贡献

王念孙对训诂学的最大贡献,就是通过对《广雅》作“疏证”,揭示了汉字表义“以声音为纽带”的规律,科学论证了“训诂之旨,本于声音”的道理。从而使汉语言研究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表现了高度的创造性。王念孙对声训的研究,在中国训诂学史上开了一个新头,即以声音为纽带研究字与字之间的关系。真正进入了对词组的研究阶段,使得语义学之研究发生了重大革命。王氏的这一“就古音以求古义”的方法,使声训摆脱了偶然性和猜测性,对后人的训诂学研究起了很大的启发作用。

4.2不足之处

王氏虽善于理董训诂,但由于时代的影响和疏证体例的限制,王氏只能随文立说,缺乏系统的阐述,所以仍不免有支离破碎的毛病。声训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它有自身的弱点,即一个字有多少同音字便可能有多少种训释。而这些训释之间又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使人莫衷一是。

《疏证》卷帙繁浩,历时多年,自然有些顾此失彼之处,其不足乃至错误在所难免。其中的声训也有一些失误,主要表现在沿用前人的错误和可信度不大的声训上。例如《释诂》“桐,痛也”条,引用《释名》云:“桐者,痛也”。《释言》“癸之为言揆也”,引郑注《月令》云:“壬之言任也”,“癸之言揆也”,“庚之言更也”,“辛之言新也”等。再如“陵之言凌迟也”,又说“陵之言隆也”。陵迟即陵夷,指地势迤逦渐平。而隆则指地势高起。地势高起应是其本义,凌迟当时其引申义。而《疏证》却没有说明二者的关系,只是把它们并列而已。

另外,由于王念孙十分重视古音,所以他用的“声同”“声近”“声转”之类的概念并不严格明确。如《释诂》卷四下:“麽,微也。”疏证:“菲与麽,声近而义同。”《释诂》卷二上:“紗,小也。”疏证:“靡、麽古同声。”这是由于王念孙使用了“声”的两个概念即“声母”和“汉字整个音节的读音”所造成的。王氏说的“古同声”是指声母相近,“声近”是指汉字整个音节的读音相近;王氏有时也用“一声之转”和“声并相近”没有分别。例如《释诂》卷四下:“剖、辟、片、胖、半也。”疏证:“皆一声之转也。剖者,《襄十四年左传》:与女剖分而食之。杜预注云:中分为剖。片、胖、半,声并相近。”另外,他有时对声义关系也求之太过(事实上义通者未必声近);他强调意义上的相同、相近、相音等,但对其中的“异”却缺乏必要分析,特别是对有些同条而异义的情况也为加以辨别;《广雅疏证》中还有一些声训涉及的词没有声同声近,在具体疏证中,也有失误的地方,不再举例。 但总的来说,王念孙的《广雅疏证》精华多,糟粕少。

5.结语

上述不足与王念孙《广雅疏证》在声训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相比,只不过是白璧微瑕。他的不足是时代局限所造成的。我们在对待王念孙《广雅疏证》在声训上的成就与不足的问题上,应该采取实事求是的、科学的态度,而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孙慧明,山东省鲁东大学汉语言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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