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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文先品人

2006-05-30陈月华

现代语文(教学研究) 2006年2期
关键词:鲁迅语文教学

引论:一个峻急而沉重的教学话题

“20世纪中国有了鲁迅,这是我们民族的大幸”

然而,鲁迅研究的丰硕成果和对鲁迅已经全面深化的认识并未及时渗透到中学鲁迅作品教学的层面。鲁迅作品积淀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和人文精神,是充盈学生精神世界最好的文化大餐之一。从整体上感悟、把握鲁迅作品,与文化大师进行对话,应该是学生一次愉快的精神漫游。然而,在教学中我们不难发现,“苦读”鲁迅作品的当代中学生却对鲁迅及其作品有一种深深的隔阂,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排斥心理。这当然谈不上品读、鉴赏鲁迅文学作品,无法感受鲁迅人格魅力——鲁迅精神对他们心灵的烛照也就虚幻至极,无法实现。纵观二十年的语文教育,最大的弊端在于忽视对学生人文精神的培养。二十年前,语文教师习惯从政治、社会的视角去解读鲁迅,没有思想没有个性的教师当然无法解读有思想有个性的作品,而一统天下的“教参”与考试指挥棒,使得原来有思想有个性的教师,也不自觉地戴着镣铐,这当然难以跳出精彩的舞蹈。异化鲁迅的同时也异化了鲁迅的作品,异化鲁迅作品的同时也异化了学a生对鲁迅的认识。学生所接触的当然不是原汁原味的鲁迅作品本身,而是经过指向性明确的分析之后早已成为定论了的异化物。

鲁迅文学作品教学误区的存在是一个峻急而又沉重的话题,语文界同仁长期以来一直在探讨“鲁迅文学作品怎么教、怎么学”的问题,但一直没有得出完美的答案。走不出教学误区,又怎能在学生心中播下鲁迅精神的种子?

一、倾听与诉说大师心灵“陌生化”的沉重

鲁迅作品入选中学语文教材的数量是古今中外任何一个作家都无法企及的。可是,新时期以来鲁迅研究获得的重大突破并未在鲁迅作品教学层面引起和谐的共振。一方面,绝大多数鲁迅作品的研究著作,都是围绕着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教学而展开的,它们的主导品格是学术性的。另一方面,长期从事教学实践的中学教师们又无法摆脱传统教育观的指导作用,无法自觉扬弃已经形成的教学心理定势与课堂话语系统。当然,学界与教育界隔绝现象的形成,更为重要的是约定俗成的“人以群分”钳制了学界与教育界互动式的交往。“社会生活不可能不干预语文教育,语文教育也不可能不参与社会活动”,语文教育的特殊性决定了它不可能不受传统价值观的影响,那么教育界无法跟上研究界突飞猛进的步伐,还是在固有的思维模式与教学套路中打转,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了。

学术界与教育界长期的隔绝状态,致使学界的研究成果无法在中学教学的领地里引起师生的共鸣,这种可怕的理解断层的客观存在,直接导致了学界深沉的人文关爱与教育界持久的“钻研探索”相脱节,因而在“鲁迅走向学生”与学生走近鲁迅的过程中,产生严重的交往错位:诉说与倾听不能维持在同一维度的标向上,产生了令人感喟不已的“陌生化”效应。

二、消除遥远的精神气质之“隔”

一直以来,我们给了学生一个怎样的鲁迅?

学生的误读缘于对鲁迅性情的认识。仅凭教材中的鲁迅文学作品,学生对鲁迅的性情认识往往是一个封闭而简单的怪圈:鲁迅给人的感觉总是难以接近,无论在空间还是心灵距离上。鲁迅严肃有余,平易不足,似乎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并以文人的清高垒起了一个常人难以攀越的高度。正如《琐忆》里说:“时常听到有人议论他:‘鲁迅多疑”;“说他如何世故,如何脾气大,爱骂人,如何睚眦必报。”认为鲁迅缺少一般人的七情六欲,他是人之另类,他所有的真性情早已成了化石,被埋入了旧中国厚厚的文化地壳中,独然地剩下了他的坚硬、倔强与不妥协、不合作,这就是学生眼中的鲁迅。他似乎永远地缺乏热情、缺少亲和力,只留下了那根根直竖的短发,浓浓的大写隶体“一”的胡须,唯独没有笑容,身材瘦小、体格孱弱的鲁迅被赋予了“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身,如此鲁迅,难以接近。隔膜还产生在对鲁迅品格内涵的判定上。学生普遍认为鲁迅对黑暗社会是充满了憎恶与愤懑的,对持不同文学主张的对手们总是竭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有时甚至将人逼入死胡同而不得退路的绝境,也从不理会可能会因为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而引起的不必要的误会与尴尬。鲁迅手中的笔被唤作匕首、投枪,直刺黑暗社会的心脏,他从不饶放任何一个在精神上不够完美的人。

由此看来,去除这层精神隔膜,让学生走进真实的鲁迅世界是当务之急。

鲁迅是一个特殊的普通人。少年的失怙,将他从幸福与欢乐推向了灾难与哀伤,但他还是有着普通人的情骨柔肠,有着宽爱的待人方式,他将这种有血有肉的个性内敛成丰富的情感积淀,以他独特的方式爱着身边的人。他将维系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作为自己的快乐。

鲁迅待人的诚与爱不仅体现在对待亲人上,对于同道者、追随者,尤其是年轻人,鲁迅给予的关爱与提携更是让人肃然起敬。对于对中国的前途充满热情的青年才俊,他总是倾其所有地给予思想上、精神上的扶持,与左联五烈士的友谊,更体现了鲁迅那颗真率热忱的灵魂的无上高贵。当那些可爱的属于中国的青年为中国的前途奔命甚至喋血时,他以真诚的努力,将一颗心的悲愤全部诉诸文字,将眼前浓黑的悲凉撕扯成世人可以直见的碎条,让人们在时间的深度里追抚死者的亡灵,牢记他们给予的精神上的鼓舞。当然大爱必有大憎,鲁迅从不宽恕猥琐的人格。他爱憎分明,以鲁迅式的不卑不亢的态度直陈对生活的发言,即使饮下孤独无助的苦海,也愿意在杯底直面坦白的面影。

鲁迅作为普通人,他的生活方程式与众人几乎无异,而作为特殊的普通人,又实践着自己独特的生活辩证法,爱“我”所爱,恨“我”所恨,在生命的天平上,时刻摆放了一颗真实的灵魂。“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一个中国作家, 尽力做着应该做的事,就像木工做家具,石匠盖房子,普通而又平凡。”鲁迅先生的确是以一颗常人心对待人生、对待世界的。把握鲁迅的性格与气质,有助于学生走进鲁迅的世界。

三、冲破传统的鲁迅作品教学观

从社会学、政治学的视角对鲁迅进行评价和宣传成为了走近鲁迅的直接障碍。传统的鲁迅作品教学观与认知鲁迅本体的深层失落是相互衍生的。

“从五十年代开始,在我国逐渐形成了一个以毛泽东同志对中国社会各阶级政治态度的分析为纲”的鲁迅本体研究系统,这样的研究脉络走向难免会与鲁迅本人及其作品产生偏离,变形的思想图式与鲁迅的艺术图式之间难以契合,形 成了较大的落差。老一辈的鲁迅研究专家王士菁在《鲁迅传》上写道:“他(鲁迅)创作就是为着中国人民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国内封建主义的压迫而斗争,为着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服务的。”这样的认识并不是由作者的艺术水准 与创作能力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当时最高决策层对鲁迅先生的定评,即政治意识形态对文化的全面控制。作者进一步写道:“在鲁迅的思想发展过程中,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领导,党的领导,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的。”从这可以窥见在五十 年代到七十年代,除了少数退守在象牙塔里的学院派之外,大多数的鲁迅研究专家都与政治保持密切的联系,鲁迅作为一个无产阶级的革命家、思想家是勿庸置疑的了。

在解读《药》、《祝福》、《故乡》、《阿Q正传》等小说的过程中,师生都会碰到辛亥革命问题,在分析小说的思想蕴涵时似乎都要提到“辛亥革命不彻底”、 “资产阶级革命者的局限性、妥协性”等等,鲁迅小说似乎成了社会革命的一面镜子。这样的解读使鲁迅小说带上了浓重的政治气息。

而文学批评主流意识形态必定对教学产生影响,“语文”成了“政文”,语文沦为政治的附庸,教师习惯从政治、社会层面解读鲁迅、认识鲁迅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鲁迅文学作品成了宣传品,一些收入中学语文教材的“反击”文字的思想蕴涵被片面化之后,师生对鲁迅本体的种种误解也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被推上政治圣坛的鲁迅,让师生觉得只能仰望无法靠近。其实,作为文化与文学的整体——鲁迅,他的思想是博大精深的,对敌人的不妥协只是其思想体系中的一部分,而来自官方话语层面的评价将它无限地扩大,扩大到几乎要淹没鲁迅所有思想精华的程度,鲁迅几乎成了革命阵线中冲锋陷阵的前线英雄了。在鲁迅被政治化,鲁迅作品被教条化的时候,我们还能指望我们的语文教师给学生一个真实的鲁迅吗?

学习文学作品必须知人论世,而后才能品文评文。而我们从事文学作品教学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品人、论文。如果我们不了解鲁迅,就很难深入理解与把握鲁迅的作品,造成文本的误读,而文本的误读又直接造成教学的误区。因为,任何伟大的作品都是从作家生命的根里流出来的,走近鲁迅,才是走近鲁迅作品的第一步。

(陈月华浙江省绍兴县越崎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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