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才”一“也”亦关情
2006-05-27黄玉兵
古语有云:“之乎者也亦焉哉,安排好了当秀才。”可见,如何运用虚词是一门艺术。现代汉语的虚词虽然不能单独成句,意义比较抽象,但它有帮助造句的作用;用在具体的语境中却并不“虚”,往往蕴含着作者很实在的意图,这就是所谓的“虚词不虚”。人教版高中语文课本中就有两个很好的例证:
我的同事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
——高中语文第二册《装在套子里的人》
她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好像由于命运的差错,生在一个小职员的家里。
——高中语文第四册《项链》
上面两句话分别出自“世界著名短篇小说王”契诃夫和莫泊桑的代表作,笔者打上下划线的两个虚词颇值得我们玩味,它们的“不虚”表现在以下几点。
首先它们在句子中起到了舒缓语气或加强情感的作用。如果单从文从字顺语句通畅的角度来看,这两句话中有没有虚词“才”和“也”并不影响语句所陈述的别里科夫去世和玛蒂尔德美丽这个基本事实。但是去掉虚词后,读起来它们只是直白而平淡的叙述,字里行间作者流露出的情感味儿却丢失了。这两个虚词虽不起眼儿,用在此处却恰到好处,对表情达意起到了很实在的作用。
其次它们都出现在文章开头的第一句话里,起到了设置悬念的作用。“文似看山不喜平”,好的小说家都善于设计悬念以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为什么说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怎样去世的?这一系列的疑问皆因虚词“才”而引起。同样的道理,“也”字会引导我们思索:莫泊桑为什么说玛蒂尔德“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这位姑娘性情、命运如何?课文围绕着她将会发生怎样的故事?细细品味这两个虚词的妙处,我们不得不佩服两位大师运用语言的功力。
再次它们都饱含着作者对待主人公强烈而复杂的感情。有人说别里科夫作为旧秩序、旧传统的自觉维护者,本身也是一个可悲可怜的受害者。这种观点固然有道理,但是从这个虚词“才”字上我更倾向于认为作者对他的情感更多的是憎恶与批判。因为这个“旧秩序、旧传统的自觉维护者”,不仅把自己装进套子里套蠢、套坏、套死,而且他还甘心充当沙皇的鹰犬主动地去套别人。这个张口闭口“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的人让“全城的人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十年到十五年,什么事都怕。”当别里科夫死了之后,作者说:“我们要老实说:埋葬别里科夫那样的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言外之意,像别里科夫这样的人早该死了,为什么两个月前“才”去世呢?由此可见,作者对别里科夫主要是“恨其不早死”而不是“哀其不幸”。再看“也”字,既有作者对她不幸遭遇的同情,又有对她凭借天生丽质追求虚荣的含蓄批评。“美丽动人”的先天资本让玛蒂尔德和其他漂亮姑娘一样,“也”有权利追求美丽,有权利要求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但“她没有陪嫁的资产”,无法嫁给体面的人,只能嫁给小职员为妻。这又暗示了路瓦栽夫人未能凭借美貌跻身上流社会的无可奈何的处境。对此,作者深表同情。人人都有虚荣心,更何况美丽动人的女人呢?这本无可厚非,但是玛蒂尔德却将女人的美貌当成了跻身上流社会、追求享乐的筹码,她用十年的辛劳完成了从想入非非的美丽少妇到脚踏实地的勤劳妇女的“美丽”蜕变。“也”字表明作者对玛蒂尔德的虚荣含有批判的态度。
最后它们在揭示文章主旨上具有较强的暗示作用。《装在套子里的人》发表于1898年,反映了19世纪末沙俄的黑暗现实。“契诃夫把目光集中在小人物身上,从他们平凡的琐事中揭示出他们的庸俗习气,他们的不觉悟,唤起人们对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生活的厌恶,引起疗救的注意。”别里科夫这类人是沙皇卫道者的代表,“虽然我们埋葬了别里科夫,可是这种装在套子里的人,却还有许多,将来也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种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套子”令作者及其一切追求理想与自由的人们深恶痛绝!“才”字暗示了作者对有“庸俗习气”“不觉悟”的别里科夫之流的批判,希望他们早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莫泊桑是19世纪法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对那个注重权势、崇拜金钱、追求享乐的社会给以无情的揭露和嘲讽。玛蒂尔德尽管“也”美丽动人,但她出身卑微,家境贫困。在那个以贫富分贵贱的社会制度下,她那种爱慕虚荣、追求享乐的思想和行为与现实处境形成了巨大反差,玛蒂尔德的性格悲剧实际上是那个时代和社会的悲剧。“也”字含有对当时社会的无情鞭挞。
“虚字的数目不及实字多,可是重要性远在它之上。”通过分析上面两个“虚词不虚”的例子,想必大家能更好地理解这句话的内涵。在平时的语文学习过程中,我们应养成发现并涵咏虚词的良好习惯,挖掘出虚词的实在含义,不断提高运用语言的能力。
(黄玉兵,山东省济宁市育才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