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

戈文斯·斯密克

译王悦

没人怀疑过茉莉·罗伯特腼腆的微笑和逆来顺受的天性，人们没有理由怀疑。

茉莉生长在莫宁顿半岛上一个著名的海边小镇，有8个兄弟，她是家里惟一的女孩，从小受到的是维多利亚式的教育。因此茉莉对命运，对家人，对朋友向来是温良顺从的，理所当然地做着别人认为她该做的事。

20世纪初茉莉上小学时，小镇还只是个渔村，等家乡变成度假胜地的时候，她已步入暮年。茉莉从没离开过小镇，她能认出海滩上所有的花草树木，大海和天空中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那些城里来的游客会毫不犹豫地说她属于这个地方——直到茉莉80岁生日这天。

那天，州文化部门特地为她举行了庆祝会，由负责人亲自主持，他说茉莉是小镇的标志之一。他强调能像茉莉这样，一辈子生活在世外桃源里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不知为什么，茉莉觉得他的话有些刺耳。

轮到她发言的时候，茉莉真诚地感谢大家的好意，“我一直都快乐地为别人活着，听从别人的安排，直到今天我才想到自己。你们向往小镇生活，是因为它跟你们平时忙碌热闹的城市生活截然不同。长久以来，我也向往一种生活，一种跟现在不一样的生活。”茉莉红着脸坐下来，为自己的反叛感到吃惊而又满意。

一周后，茉莉以200万澳元的价格卖掉了房子和滨海的一英亩地产。然后她在墨尔本的克林斯大道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座公寓。平时她坐豪华游船去凯恩斯，到布鲁姆过周末，欣赏首场歌剧，听摇滚音乐会，看体育比赛，参加各种公益活动。她的年龄，她的成熟，她对生活的热爱，让茉莉很快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她出名了，茉莉成了一个社会活动家。

茉莉88岁时，出任墨尔本市议员。大家都说，如果她活到90岁，茉莉一定能当选市长，但她在公寓门前意外摔倒，再也没有起来。人们遵照茉莉的遗嘱，用她剩下的积蓄，为她做了一个小小的金墓碑，并按她的要求在碑上刻了：“茉莉·罗伯特，1990年出生，2000年去世。”

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特地到克林斯大道66号来凭吊茉莉，他们会不约而同地盯着墓碑发愣，反复察看碑上的年份，“著名的茉莉议员去世时90岁，”远方的客人自言自语，“她的出生年份写错了。”

但茉莉没有错，了解她的人知道，虽然茉莉活了90岁，但她的生命到80岁那年才真正开始——从她鼓起勇气过自己向往的生活时才真正开始。

（梁斌摘自《环球时报》2006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