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未来公民
2006-05-14萧淑珍
萧淑珍
偶然看到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的一期《对话》节目,节目是由中美两国高中毕业即将进入大学的高中生参与录制的。其中,美国的12名高中生都是今年美国总统奖的获得者,国内的学生也是被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香港大学等著名大学录取的优秀学生。
整个节目中的两个环节因为中美学生表现的强烈对比,令人震撼。他们几乎一致地选择了真理和智慧,而我们选择了财富和权力。
在价值取向的考察中,主持人分别给出了智慧、权力、真理、金钱和美的选项,美国学生几乎惊人一致地选择了真理和智慧。他们有的这样解释,如果我拥有智慧,我掌握了真理,相应我就会拥有财富和其他东西。而中国高中生除了有一个选择了“美”,直接超越了美国学生的“求真”之外,没有一个选择真理和智慧,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共同点,有的选择了财富,有的选择了权力。
让人吃惊的是,美国的个人拥有较高的自由度,但他们的价值观念却惊人地一致,这从他们这些高中生的选择就不难看出。而“价值观”这个词,对于我们目前的社会和他们这样年龄的学生来说,也许遥远而陌生。中国学生直奔权力和财富这样的结果,忽视了如何实现的过程,不去思索实现这些目标的途径。我们文化中的官本位在他们的观念里已根深蒂固,社会上对于金钱的过分热衷追逐也为他们所熟悉。我们的孩子除了这些东西,对于其他精神性的东西的了解似乎没有太多的向往。他们的选择清楚地映照出了我们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环境的一些劣根。
我们的价值选择,貌似多样,一方面体现了一个价值多元的社会的宽容,但也恰恰暴露了整个社会价值观念的无序、混乱和虚无,而价值观念恰恰是与理想、信念和人生的意义相关联的东西。社会上流行的诸如崇尚金钱、权力等价值观念,使很多年轻人掉入价值虚无的无底的空洞。没有共同的理想和信念,也说明我们的年轻一代甚至整个社会患有精神萎缩的群体症状。
因为社会价值观念的统一性,美国高中生在表述自己的价值观念时,清晰、坚定、沉着,他们对于现实的了解,他们的社会关怀和社会责任感乃至国际视野、人类意识,也全然不似中国高中生乃至大学生的混乱、困惑、狭隘和迷惘。
有一位美国教育家说,“教育旨在培养公民的心灵和意志,以使他们获得智慧、独立性,进而获得作为一个自治公民的尊严。因此,教育自由是建设一个自由社会的基本要求”。还有教育家说,“一个社会应当寄希望于三种东西——真理、青年和爱”。看到眼前的景象,就不由得想到这些话。
因为平时对于中西文化的不同略有了解,应该说,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意料。但当这些差距以这样直观的形式,将教育的宗旨、目标和结果都分明地呈现在你眼前,也将公民素质的差距和国家未来的前景,摆在中国人面前的时候,就不得不让人震撼和深思了。
教育的缺失可以追溯到社会和文化的根源,而文化的缺陷恰恰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致命伤。一种文化的价值观念必然会在教育中体现,也必将塑造出具有这种观念的公民。但当一个社会的顽疾,体现到教育的层面,最终又由教育折射出来的时候,这样的顽疾已该引起足够的重视了。
由于社会流行这样的文化价值观念,教育又在盲目中追随这样的价值,我们可以据此推想,国家和社会的进步,也许历经几世几代,都是遥远的梦想。
接下来的环节是制定对非洲贫困儿童的援助计划。
首先由中国学生阐述。大概考虑到援助非洲与国际交往有关,于是我们的孩子从中国悠久的历史入手,从歌颂丝绸之路、郑和下西洋到吟咏茶马古道,然后有人弹古筝,有人弹钢琴,有人吹箫,三个女生大合唱,一人一句,一会又是一个人深情地背诵,然后是大合唱。最后对非洲的援助计划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组织去非洲旅游,组织募捐,还去非洲建希望小学。整个感觉是一个大扫帚,后面拖个小尾巴。
有一个留美的华裔作家发问,你们募捐,要我掏钱出来,首先你的整个援助计划得打动我,我还要知道我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我捐出去的每一分钱是不是都真正发挥作用了。我们的学生对于这样的问题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出来。
对于这样的“援助计划”,其中的一个美国学生评论,这个方案完全是感情的倾诉,不具操作性,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美国高中生的方案,则是从非洲目前的实际情况,从也许我们都想不到的非洲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食物、教育、饮用水、艾滋病、避孕等一些看起来很细小的实际问题入手,每一项,做什么,准备怎么做,甚至具体到每一项的预算,而那些预算竟然准确到几元几分。他们对于非洲社会的了解,对已有的援助现状的了解,都深刻而全面,每个人分工明确,又融成一个整体,整个计划拿来就可以进入实施阶段。
与美国学生的成熟、干练、稳重不同,从节目表现的东西来看,中国学生完全与社会实际脱钩,眼光局限,而且欠缺整体意识,除了才艺展现,就是书本上的知识。
我们都知道,当我们的学生在为考试得高分而绞尽脑汁的时候,美国学生在为社会活动的时间不够用、时间安排不开而苦恼。在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学生的考试成绩只占考核的30%,他们更多地考察学生的个人素质、特长爱好等等,对于他们的高中生来说,他们在学习之余还要参加许多社会活动,并且必须把这些活动也做得十分出色才有升入大学的资格。
经过这两个环节,使人无由的悲愤:当中国学生该展现出理想和精神的崇高的时候,他们要追逐金钱和权力;当中国学生该立足实际,脚踏实地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又吟诗弄赋,在实际问题的外围不着边际地轻轻飘浮。我们到哪里寻找既有理想,又能做事的公民?
基此,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坦白地承认:我们目前的教育,我们的中学校园,既没有理想,没有坚持理想的精神,也脱离社会,脱离生活!我们培养出的青年人,既有可能浑浑噩噩,是非不辨,丧失了独立思考的心智和能力,没有思想而随波逐流;也可能在现实面前,一筹莫展,没有实际的处理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我们所看到的,是一种个体的偶然性,还是有普遍意义的必然性?
我相信,每一个人,当你面对这样的表现,面对这样真切的对比,就不能不把眼前的景象与国家、民族的未来联系起来,就不禁要问,我们的学校要如何培养学生?我们究竟要培养什么样的公民?
(乔喜摘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