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
2006-05-14魏燕
魏 燕
我的二堂弟与三堂弟分别是我的二叔与三叔的儿子,我一直觉得两人有着相似的命运。他们出生于同一个春天,又在同一个秋天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老家三面环山,山下的几十户村民就靠几座山糊日子。我的二叔和三叔同在一家采石厂工作,但两人在厂里的口碑却是大相径庭的。我的二叔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人虽木讷手脚却勤快;而三叔恰好相反,猴精猴精的,遇到脏活累活他总是避着干,实在避不掉,他也有办法,最后辛苦的总是二叔。三叔好赌,没事时总是要拉上几个人耍两把扑克牌。
那时,我的二婶和三婶对自家男人都是满腹苦水。二婶嫌二叔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出来,于是整日指着二叔的脑门x爹x娘的骂。三婶却恨三叔一张嘴巴不饶人,以她的话说,就是恨不得拿根针把那张嘴缝起来。
车间主任把放炮开山的任务交给了二叔和三叔。炮是三叔点的,可等他撤下来半天,炮却迟迟未爆。
“没点着吧?”二叔问。
“那你去看看。”三叔说。
二叔迟疑了一下,还是猫着身子上去了。炮就在那一瞬间爆了,二叔被埋在了一堆乱石中。三叔惊叫着奔过去,从石堆中扒出二叔时,二叔已经断气了。
“不怪我,是他自己硬要上去的。”三叔如实向众人解释。
二叔因为“逞能”,厂里不肯把这次意外事件定为工伤。
二婶扯着二堂弟在采石厂大门口先是跪,再是闹,都无济于事,泪干了,心死了,二婶只好拖着二堂弟回家料理二叔的后事。
二叔因为人缘好,厂里来了不少工友悼念,三叔屋前屋后不停忙活着。
那晚,三叔又拉了几个人到他家里赌钱,三叔的手气前所未有的好,不断地赢钱。有个叫钱顺的输红了眼,他指着屋外停着的辆崭新的幸福250摩托车对二叔说:“再赌最后一把,我那车怎么也值五千块,一把定输赢,你赢了车归你,输了你赢的钱都归我!”
三叔看了看外面的车,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堆钱,“嘿嘿”地笑着点头。
钱顺那晚上再次不顺,三叔又赢钱了!他尖叫着跑到门外,跨上摩托车就猛拉油门,车“呼”地朝后院墙冲过去,墙轰然倒下,三叔被压在一堆砖头之中。
三叔本来是死不掉的,钱顺从砖头中扶起那辆摩托车时,还没挣脱出来的三叔朝他吼:“你小子快放手,别碰我的车!”
钱顺双手一松,摩托车不偏不倚地压在了三叔身上,刹车把直直地插入他的胸膛……
二婶和三婶有个共同的愿望:怎么也不能把儿子教育成他爹那样!
所以我的二堂弟和三堂弟性格成鲜明对比,怎么看,都觉得我的二堂弟酷似三叔,而三堂弟酷似二叔。
二堂弟曾经对我说:“我最瞧不起我爹那样的人!”
“那你瞧得起谁?”我问。
“我娘说,活也要活得像三叔那样!”
时近清明,我去给二叔、三叔上坟,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给二堂弟、三堂弟敬孝。
快到二叔坟了,远远看到二婶正在二叔坟前嘤嘤地哭,我正欲过去安慰,再仔细一看,不对,不是二婶是三婶呀!只听三婶说:“……你放心,儿子现在很好,像你得很,你可别怪他不来给你上坟呀……”
我眼前一黑,迅速逃离了。
我又朝三叔的坟走去,三叔坟前也跪着个女人,是二婶,她居然也重复着三婶刚才的那番话。
难道我今天吃错药了?搞错坟了?不对呀?墓碑上面不是清清楚楚地写着“陈大富之墓”吗?爷爷给四个儿子起名字,是按照:荣华富贵“四个字排的呀!
(地址:南京市江宁区淳化镇青山村杨家庄二号邮编:21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