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取人

丽莎·科里特·科尔

凯莉•斯佩里比同龄的女孩更担心外表,因为她患了一种罕有的病,右边脸逐渐萎缩,右眼向下倾斜,小而圆的鼻子右边收缩扭曲,右边嘴唇则掀起,好像带着冷嘲神色｡她说:“真不知道年纪再大一点会成什么样子｡”她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优异,喜欢乡村音乐和中国菜,暗中倾慕邻班一个男孩｡“我只希望别人看到内在的我｡”

面部逐渐扭曲

凯莉1991年8月1日出生时,母亲唐娜高兴得不得了,父亲杰伊也是一样 ｡唐娜今年46岁,是个小学教师,她回忆说:“医生告诉我是个女孩,我们都很兴奋｡我们有两个儿子了,现在再有一个女孩,家庭就美满极了｡”

两岁的时候,凯莉脖子上出现了些小白点,还有些灰白色头发｡到了5岁,她的鼻子右边比左边稍微小｡医生认为她得的是白斑病,所以皮肤色素不均匀,但他开的药膏并不见效｡

斯佩里夫妇带女儿去看耳鼻喉科医生,医生根本不当一回事｡

唐娜说:“他认为人总没有十全十美的｡又说假如嫌鼻子不好看,到了10多岁整容好就可以了｡他让我们觉得,自己太过看中女儿的样貌｡”

当然,他们希望医生的诊断正确,而凯莉9岁之前,样子也没什么改变｡但到了4年级,她的眼睛开始向下倾斜,鼻子扭曲,嘴唇掀起,面孔完全变形｡她假装对别人的目光和讥笑满不在乎,但“嘿,歪鼻子”的嘲弄声,声声入耳｡

她最恨别人扭着嘴唇模仿她:“他们称之为‘凯莉脸,引以为乐｡我坐下来吃午餐,旁边的人会马上走开,好像我患了传染病｡课间休息时,我不想见到其他孩子,就跑去帮校工做杂务｡”

歧视的阴影笼罩全家

她渐渐变得孤僻,不想和人接触,连父母都不例外,回家时常眼泪汪汪;父母询问,便大发脾气,说不想多谈｡她一言不发几天后,憋闷不过,心事便倾泻出来:她讨厌外出,不想再上学,希望大家不要相扰｡凯莉说:“很多人针对我,我有什么办法?我讨厌自己,不想照镜子｡”

唐娜知道其他孩子欺负凯莉,就去找他们的家长,但那些家长往往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犯错,会和唐娜争吵起来｡唐娜一家终于和几个邻居断绝了来往｡

唐娜和丈夫四出为女儿求医,见过十多个医生后,终于有一个医生诊断出凯莉患的是进行性面偏侧萎缩症(PRS),患者一边脸的皮肤､骨骼､肌肉都会受损｡但凯莉的家人不久后发现,损害比医生所说的更严重｡

凯莉9岁那年,和母亲在教堂,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之后视力马上恢复正常｡那一次之后,类似情况陆续出现｡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但她右眼的视力已经消失过半了｡

唐娜说:“我担心极了,医生说只能看着凯莉的面孔消失,完全无法挽救｡”她晚上失眠,就在网络上搜索资料,电脑荧幕上,出现了病患者残缺不全的面孔,有些失去了下颚,有些脸颊变成一个大洞｡

唐娜有时忍受不住,会深夜打电话给姐姐:“我们会一起哭泣,我非常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可怕的相片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个病非常难以预测,没有人知道那些奇怪症状的病因,目前也无药可治｡惟一令人安慰的,是病人不会因此死亡,而病情可能几年后突然停止,停止的原因同样没人知道｡凯莉的病情一旦停止,当可接受整容手术｡

凯莉一家人虽然努力要恢复正常生活,但谈何容易｡凯莉的两个哥哥日子也不好过｡19岁的迪龙放弃了学业,15岁的杰西成绩也大大退步｡这位二哥性子刚烈,在学校常为妹妹出头｡但他内心难免不平,有时会愤然问父母:“凯莉､凯莉,为什么整天都是凯莉?”有一句话他没问出来:“父母也爱他吗?”

可怕的遭遇无法停止

凯莉在网络上找到一些慰藉,但她受到的嘲弄越来越厉害｡尤其是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一天,凯莉正要离开学校,被一个男孩拦住了去路｡“嘿,怪面孔｡”他游目四顾,看那些在等校巴的孩子们是否在欣赏他的好戏｡“你不用整容了,我替你把面孔重塑吧｡用这个!”他扬起拳头,一把将凯莉推倒在地上,其他孩子哈哈大笑｡凯莉手忙脚乱,拾起从书包里掉出来的书本,低头便跑,怕被人看见夺眶而出的眼泪｡

可怕的遭遇还没有停止｡几个星期后,凯莉放学,一个衣着新潮的女孩看见凯莉嘴角掀起,以为凯莉在嘲笑她,喝问:“看什么?”凯莉连忙低头望地,免得加深误会｡一面说:“没什么啊｡”那个女孩并不满意,从牛仔裤掏出一把折叠刀,舞弄着威吓凯莉,:“想打架吗?”

凯莉害怕,直往后退,准备跑回家去｡那女孩揪住凯莉的上衣,恶狠狠地说:“不要说出去,不然有你瞧的｡”但凯莉不甘哑忍,告诉了父亲｡杰伊气冲冲地跑去见校长,要校方制止同学欺负凯莉｡老师想办法保护她,但同学总有办法找她麻烦｡杰伊于是安排凯莉退学｡

新环境与新人生

他们一家决定把房子出售,另觅天地,来到温莎这个宁静的社区,小镇风情浓得醉人｡迪龙和杰西要和从小长大的朋友分手,颇觉难受,但凯莉却看到新希望｡

新邻居莫里森夫妇没有因为凯莉的样貌大惊小怪,还十分同情凯莉｡另一位邻居埃格尔•扎布勒克司医生来自立陶宛,成为了凯莉的私人医生｡她说:“这是很大的考验｡这种病很罕有,我们在医学院没学过｡”她开始深入了解这个病症｡埃格尔实事求是的态度,令斯佩里夫妇放下心来｡以前有些医生只当凯莉是医学上的罕见例子,甚至会召来一帮医科生进诊室端详凯莉的脸｡

2003年9月,凯莉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学｡这所温莎中学的校风和她从前就读的那家很不相同,强调学生要互相尊重,遵守校规,并严禁嘲弄和欺凌｡开课第一天,几个女孩午饭时邀请凯莉和她们一起坐｡凯莉拒绝了,她记起旧校孩子假装友善,背后却拿她来开玩笑｡她想,自己一个人吃饭,总胜于被人侮辱｡过了6个星期,凯莉才鼓起勇气,和人接触｡后来那些女孩们再次邀请凯莉和她们一起吃饭｡凯莉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和大家聊起电视节目､发型､哪个男同学样子比较帅等等｡

没多久,她开始和朋友电话聊天,来电者通常是14岁的啦啦队长布兰妮•格里夫｡她常叫凯莉做“凯宝”,“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凯宝,我叫他们不要只看外表｡又说凯宝很有个性,和她在一起开心得很｡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她,谁对她不好,就是对我不好｡”凯莉还请缨到女子篮球队工作,以便结交更多的朋友;放学后,开始有同学来访,最初只有几个,渐渐越来越多｡凯莉说:“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受欢迎,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从前学校的不愉快经历,有时还会重现｡去年凯莉参加学校旅行,看见另一家学校的学生坐在一辆巴士上瞪着她,有些还在扮凯莉脸｡温莎中学的一个老师马上上前把他们教训了一顿｡最近,她更收到一个老同学传来的电邮,嘲笑她的新居:“你的爸爸妈妈既然那么富有,为什么不把你的丑脸弄好｡”

人最重要的不是外在之美

从前,凯莉受到这样的侮辱,会哭上半天｡但现在她毫不在乎｡“我自己觉得很好,假如有人看不顺眼,那是他的问题｡”

凯莉有志成为律师｡“我希望帮助犯罪的受害者以及其他被歧视的人,我相信我会做得很好｡”

凯莉的病并没有减退,其他症状也相继出现｡但医生认为她的情况不算严重｡她的相貌无论将来怎样改造,恐怕一辈子都会与人不同｡但有一点她比同龄的孩子有更深刻的体会:人最重要的不是外在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