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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难题:中国企业的“脑癌”

2006-04-13范卫锋郑华玲

现代营销·学苑版 2006年4期
关键词:戈恩贾政药方

范卫锋 郑华玲

“在雇佣人们工作的过程中,最令人头痛的是,繁杂的组织及由此滋长的拖沓低效的办事程序。那种号称‘组织天才的人,才是生产力发展的最大阻碍。我的工厂和企业均无组织,也没给任何职务附加特殊的职责,没有权力的继承和特权阶层,没有官衔和会议。我们只有精干的办事人员,因此也就没有任何繁文缛节。由于没有头衔及权力限制,任何一名员工可以找任何一个人。”——亨利·福特

有人说,在中国做企业,创业之初,必读《水浒传》;创业小成之后,非读《红楼梦》不可。《红楼梦》里,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老实办差,勤奋做官,被安排了一个江西粮道的“肥差”。贾政家里有钱、又有世袭的勋职,立志当一个大清官,不但不搜刮民财,还从家里拿钱倒贴。可是,这个一心当清官、好官的贾政,有背景、有文化、有资历的大领导,却栽在了一帮小吏手里。

不是贾政无能,而是小吏太难对付。

“贾政难题”的起源

要解决“贾政难题”,必须先弄清楚:到底什么是官,什么是吏。

官吏二字,往往混用,其实不同。通俗地讲,官,是管人的人,管比他更小的官、管下面的吏,官不直接管事,不直接管老百姓。吏,是衙门里、机关里、企业里的中间阶层,他们直接管事、做事。老百姓、客户、消费者平时见不着官,与他们打交道的往往是吏。

中国企业现在又在走这条死路,走向“贾政难题”。企业里也开始官吏分流,管人的官不懂事务、管事的吏不顾大局。不解决吏这个“贾政难题”,其他的战略、战术、思想、理念、机制都是白费,就像张居正说的“浪费纸张和口水”。

治官容易治吏难

《西游记》第98回载,唐僧师徒四人走了14年,终于到了西天,见了佛祖后,去阿傩、迦叶两位尊者那里领经书,结果如来同意他们领经书的批示也不管用,二位尊者向唐僧索要见面礼。唐僧他们不识趣,不信邪,结果只能领到无字的白本。直到他把紫金钵献上,才算取经成功。

吏,可以将善政变成恶政。北宋王安石的变法措施在宁波推行试点时,大获成功。为什么同样的政策,推广到全国就失败了?历史学家众说纷纭,但“贾政难题”是其主因。当时宁波的范围毕竟小,王安石天纵英才,亲力亲为,把吏的负面作用降到最低。然而,全国变法开始后,王安石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暇顾及,只能由吏去推行全国。一支由宋江、李十儿、阿傩、迦叶们组成的吏员队伍,就可以把任何善政变成恶政。

这可能也是很多企业面临的执行力的历史写照。

解决“贾政难题”的五大药方

吏手中真正的权力来自于两个地方。一是信息,谁有多少田、多少地,坐落何方,肥瘦如何”;第二是处理信息的经验,就是作为“不传之秘”的公务诀窍、关键、要害。

在现在的企业管理上,很多人在研究“关键员工的管理”,其实也是这个吏带来的“贾政难题”。关键员工带来的难题很多,比如高管投奔竞争对手之后的竞争、掌握核心技术的员工对老板要挟、有能力的干部带亲信集体反水、创业元勋功高盖主、有野心的高管鸠占鹊巢反客为主。针对这些问题,其实药方不少,到书店一看,管理咨询的老师们会告诉你很多理论,比如学刘备摔孩子“情感留人”、针对绩效发奖金、按年资加薪、升职、期权、精神激励、把个人兴趣爱好成为共同的东西、企业文化、保密协议,可是,这些药方基本上没有多大用处,治标不治本,最多顶个两三年的药效,到时候企业的费用成本上去了,病症又恢复了,甚至还更严重。

第一药方:省吏主义,化吏为民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问题出在吏上,索性将其省去,这是遇到“贾政难题”时的直觉本能反应,也是第一药方。

在企业管理史上,最激进的“省吏主义者”是亨利·福特。福特创造的流水线,绝不仅仅是采用通用零件、标准化装配而已。流水线和标准件更大的意义在于,它们把企业中的一个庞大阶层——吏,变得无足轻重了。一切都是标准的,吏的自由裁量权被压到最小程度,讨价还价、上下其手的机会大大减少,吏的活动空间一小,内部的交易费用自然大减,成本下降,效率大大提高。所谓扁平化问题,其实也是省吏主义,化吏为民的一种体现。

福特在他的自传中,津津乐道于对付企业里的吏。“在雇佣人们工作的过程中,最令人头痛的是,繁杂的组织及由此滋长的拖沓低效的办事程序。那种号称‘组织天才的人,才是生产力发展的最大阻碍。我的工厂和企业均无组织,也没给任何职务附加特殊的职责,没有权力的继承和特权阶层,没有官衔和会议。我们只有精干的办事人员,因此也就没有任何繁文缛节。由于没有头衔及权力限制,任何一名员工可以找任何一个人。”

福特把企业的中间阶层视为天敌,而他管理工人的工具,除了标准化的流水线,就是他的亲信班奈特领导的队伍——由退伍军人、出狱囚犯、打手们组成。他们的谈判工具就是拳头、棍棒和高压水龙头。当然,福特日薪5美元的高薪,使他们愿意忍受这一切。

可是,“贾政难题”并没有被消除,只是被延迟。由于对吏阶层的过度挤压,福特从目空一切的老大地位上滑落,直到被看似官僚当道、吏员充斥的通用超越。福特二世只能引进“蓝血十杰”,改弦更张。没多久,福特又成了吏的安乐窝,重新遭遇“贾政难题”,让后来的艾科卡等创新者受困不已。

当年通用电气的杰克·韦尔奇,之所以得到“中子弹杰克”的“美名”,正是指其推行省吏主义,大量消灭企业中的冗吏。可惜,大部分企业都只会用原子弹,不会用中子弹。一旦推行省吏主义,往往连吏带企业一起炸垮了,省吏主义应该慎行。

第二药方:重吏主义,化吏为官

如果吏实在难以省掉,不如试着使他们变成官,让他们摆脱使坏的动机。互联网公司的员工最充分地分享了这一成果,比如GOOGLE的员工,GOOGLE股票上市以后,公司周围的豪宅价格大涨。为什么互联网公司喜欢用这招?因为互联网创业时的“本钱”太少,未来太不确定,对人才又太依赖。

美国的投资银行业,在过年几百年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实行合伙制。为什么?投资银行业拼的就是人的关系、能力、信誉。再比如管理咨询业,麦肯锡的马文·鲍尔当年强行将自己的持股稀释,扩大麦肯锡的合伙人的“沾光”范围,这是麦肯锡后来辉煌的重要原因。

不过,激励机制有个悖论。它的覆盖范围越广,摊到每个人头上的份额越少,激励的效果就越弱。激励机制的极致,就是当年国有企业的“全民所有”,人人都有份,结果成了“大锅饭、大家拿”。

第三药方:吏吏相克

省吏主义的化吏为民,重吏主义的化吏为官,都只能在表面上给吏换件外套,无法改变它的内在。以毒攻毒,以吏克吏,或许是个办法。

通用汽车的斯隆,面对“贾政难题”,祭出了“委员会”这把尚方宝剑。他的办法是,在部门上面设置委员会,在委员会上再设置委员会……可是,今天委员会这个词,已经快成为官僚主义的代名词,于是,又有了卡洛斯·戈恩的CFT(跨功能小组),其实,不管戈恩承认与否,CFT和斯隆的委员会是一回事,都是为了解决“贾政难题”,逼着吏把信息、资源拿出来共享的权宜之计。

近几年最耀眼的企业明星卡洛斯·戈恩,因其使日产起死回生而扬名。他的拿手好戏就是CFT。所谓CFT(Cross Function Team),就是跨功能小组。戈恩回忆说:“组建CFT的想法在我的头脑中酝酿了很久,我曾和无数人反复讨论、协商过成立CFT的可行性和实际操作性。在讨论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单凭部门内部有些问题是解决不了的,部门与部门之间,职务与职务之间隐藏着一种未知的力量,它总是会使问题搁浅或隐藏起来。”

戈恩所说的“未知的力量”,其实是吏的利益、心态,就是“贾政难题”。不过,戈恩创建的CFT,从长期来看并不乐观。因为它本身也是一个官僚机构,也需要由无数的吏来操作,只是在戈恩的超人热情、能力之下,它的许多问题被掩盖、延迟了。但戈恩式的强人并不多见,可遇不可求,因此,CFT迟早也会沦为企业中被吏把玩的工具。到时候没准又要设置CFT的CFT。

第四药方:电脑代替人脑,化吏于无形

吏之所以麻烦,是因为他们的头脑太复杂。有没有一个办法,让他们变得头脑简单?很多企业进行思想教育,搞企业文化,但是往往口号标语整了不少,见效不彰。只有一个技术手段,就是用电脑代替人脑。

原来是用人脑,现在改成用电脑,是一种大大的倒退,电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比人脑差得很远。那为什么大家还要花那么多的钱、费那么大的力,实施ERP、CRM这些管理软件?原因很简单,电脑软件虽然性能不如人脑,但是,电脑不会因为占有了信息而变成可恶的吏,软件没有自己的利益可以追求,不知道挟事权以自重。弃人脑而转电脑,是一种“必要的代价”,是一种“为了进步的倒退”。

电脑的应用,实际上是把个人头脑中的经验、智慧、信息,变成“企业头脑(电脑)”中的公共经验、智慧、信息。比如戴尔,它的整个业务链很少受到吏的“人脑”干扰,阿梅里奥跑到联想当CEO了,它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哪怕走一个比阿梅里奥更大的官,也不会伤筋动骨。

然而,“贾政问题”并没有因此根治。原因有两个:一是电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毕竟有限,企业经营、经济管理是混沌现象,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引起席卷大地的风暴,一个士兵感冒,会输掉一场战争毁掉一个帝国。现在最强大的电脑,也无法应付这种混沌。

正是由于这种混沌,使得这场针对“贾政难题”的革命很不彻底,留下了太多的后门。依然是电脑由吏操纵、程序由吏设计、信息由吏输入、处理方式由吏选择,吏的地位并没有真正下降,甚至在某些企业还得到了加强。纵使贾政今日复生,面对用上电脑的李十儿们,估计还是无可奈何。

应急之方:先做吏,再当官

以上四条,都是从制度上想办法,重新盖房子,伤筋动骨。对于眼前的培养高级干部、培养年轻接班人来说,还有一个应急的法子,先做吏,再当官。要想当官,就得比吏还懂得吏。这个方面,可以参考一下古代的官制。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官制,是汉朝。我们不妨来看看汉朝的官,是如何产生的,为何汉朝的官比较能够“治吏”。

汉朝的国立大学叫“太学”,进了太学的,都是未来大汉集团公司的干部。这个干部储备学校,学生毕业时分成两等,甲等为郎,毕业后先在皇帝跟前当侍卫,等外面的官位有空缺时再派出去,按现在的说法,“留京”、进大单位;乙等的学生是吏,大学毕业后,分配回家乡去做吏,等到在地方上表现好了,仍然有机会被推荐到中央,成为郎,再择机派出去当官。这个人先读太学、后来做吏,再到中央做郎,经过一番培训考察再派出去当官,这时候已经地方、中央的行政经验都极为丰富,一般的吏根本糊弄不了他了。汉朝的时候,有很多有名的吏,很多大官甚至宰相,都是从吏升上去的。这样的官,自然制得住手下的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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