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苏轼豪放词
2006-02-02田海滨
一曲“大江东去”冲击了北宋词坛,一洗靡艳风气,苏轼也自然成了豪放派的代表人物。其词以充沛激昂甚至悲凉的感情,表现慷慨豪迈的形象和阔大雄壮的场面,代表作有《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等。
苏东坡之所以被后世论者尊为“豪放派”之鼻袓,主要还是由于他的一些自抒襟怀抱负的词作,领词风转变之先。如: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苏轼词抒发磊落纵横豪放之襟怀,摆脱了花间词婉转之态,激越、豪放中充分体现作者的人格、个性。此词一开始就在上下几千年、绵亘数千里的宏大境界中展开,开阔动荡、雄壮勃发,在这样浩渺的时空框架中,发出人生短暂、功名虚幻的感叹,把人生挫折的懊丧引向高远之处。
又如《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全篇洋溢着一股报国杀敌的豪情,热切浓烈、意气奋昂。苏轼一生都宦海沉浮,指点河山,兼济天下是他的理想。这种儒家最基本的入世思想,促使着他积极奔走于仕途之中。想当年科场得意,天子赏识,一时仕途似锦,怎不令人意气风发?何况是“奋厉有当世志”的苏东坡,目空四海,夸口“致君尧舜,此事何难?”。于是“聊发少年狂”,作一作“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放词,便也是顺理成章了。
即使是现实生活,个人悲愁,也能从个人的情感上升到理性的旷达。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曾有古人论《水调歌头》:“此词前半自是天仙化人之笔。” 足见对其评价之高。词中作者俯仰古今变迁,感慨宇宙流转,揭示睿智的人生理念。全词通篇咏月,却又处处关合人事,充溢着浓厚的哲学意味,是一首自然与社会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上片借月起兴,下片用月寄情。开篇“明月几时有”一问,排空直入,笔力奇崛,有《天问》遗风。其下数句,笔势回折,跌宕多姿。“把酒问青天”,“今夕是何年”,又是一种对永恒存在的追寻;它说明作者在儒道的出世与入世之间深自徘徊的困惑心态。到后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三句,便又豁然开朗,在这永恒的时空里,人之离合与月之圆缺,自古亦然。既知此理,便不应自怨自艾,对圆月而生无谓的怅恨。最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向世上所有遭受离别痛苦的人们,发出深深的祝愿,真是此句一出,境界自高。苏轼把词的题材取向从应歌回归到表现自我,并从现实生活中撷取创作题材,故苏词多为感事之作,在创作上用纪实手法抒写自己的人生感受,使词的抒情贴近现实生活,词中的抒情人物形象与创作主题也由分离走向统一。
而综观宋词,浩如烟海,但最占分量的还是那些婉约缠绵之作。这其实与词的起源和发展直接相关。词本来就是用来让歌女们吟唱的,而歌女们最爱唱的,当然是能够打动人心的缠绵悱恻之句了。当苏轼作词之时,柳词早已是如日中天了,有市井处便有柳词歌咏,缠绵婉约已是当时宋词的总体风格了。而作为宋代最伟大的文学家苏轼,却没有使自己的作品落入传统的窠臼。于是,宋词也从此踏上了革新的道路。
苏轼作词始于他的诗技较成熟时期。在词作的创作上,他结合了大量的诗歌技法,有时为了整体的意境而不惜打破词曲的音律限制。在语言应用上,苏轼一变“花间”词人镂金错采的作风,多方吸收陶渊明、李白、杜甫、韩愈等人的诗句入诗,偶然也运用当时的口语,给人以清新朴素的感觉。可以说自苏轼词一出,凡是可以写诗的内容,无一不可以入词了。这样就打破了“词为艳科”的局限,提高了词品,扩大了词境,使词走向了更为广阔的生活天地。苏轼用词展示自己的政治抱负与人生感慨,把词家“缘情”与诗人“言志”结合起来,词品与人品得到了高度的统一。
虽然苏轼的豪放词不足他全部词的十分之一,然而苏轼慷慨豪迈的气质,从应歌回归到表现自我、面向社会和人生的大道,扩大了词的歌咏范围。苏轼以诗为词的创作技法,使词获得新的飞跃,也使词不再是只可吟唱的曲词,还成了一种以长短句抒写广泛内容的新体诗。这也许正是苏轼对宋词最大的贡献吧!
(田海滨,邯郸市复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