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月光
2005-11-21谢立春
谢立春
我很少能感觉到城市月光的存在。栖居于钢筋和水泥堆砌的楼房里,每当黑夜降临,马路边霓虹灯的闪烁压住了月光的皎洁,不再有记忆中朦胧如梦的光泽,仿佛照耀过诗人李白的月光早已离我远去,再也体会不到那种霜一样的感觉。我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丢失了少年时代的月光。
苏北乡下的七里沟承载着许多我少年岁月的欢乐和忧伤。这个村子就在县城南边,从九岁那年,我就呆在那儿度过了一生中最好的光阴。村庄隐藏在大山的皱褶里,安谧宁静。小屋零星散落在山坳里,与外界的沟通仅有一条水路,贯穿整个童年中的美好珍藏,莫过于乡村的夜晚里如水般渗透大地与河流的月光了。
在穷乡僻壤的夜晚,七里沟进入了梦乡。月亮出来了,旷野被月光蒙上了一层乳色面纱,远处的山峦隐约可观,朦胧的景象如烟似雾。月光雕塑出父亲的背影,散发着安详的气息。骡子被父亲粗壮有力的大手套进车辕里,父亲端详着沐浴在月光中的母亲说:“叫三跟着去吧,你留在家里。”我跟随在父亲的身后,像是他的一条尾巴。母亲的哮喘病越来越重,少年的我开始了一生中最为艰苦的磨练。在铺满月光的山道上,我和父亲沉默地运载着一块块石料,盖房的愿望使父亲豁出了老命。一阵睡意不期然袭来,不知过了多久,风吹拂在我的耳边,在夜的空旷和岑寂中,父亲额头上的汗珠颗颗闪亮似豆。
山道间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月光流泻如银。父亲的马车行驶在回家路上,偶尔听到鞭子在夜空里甩动的脆响,夜被抽醒了,黑暗里有秋虫的鸣叫声。月亮仍挂在高峻的山顶上,夜晚显得漫长。母亲呆坐在灯影里,听远处传来骡子的铃铛声,我看见月光里的母亲因惊喜而微微颤抖的笑靥。
多少年了,我忙碌在偏远高原上的小城里,淡漠了脑海里许多关于乡村美好事物的回忆。当我开始梳理记忆里所拥有的过去,我想到了家乡的月光。我偶尔在中秋的夜晚,关掉室内的灯光,独自一人静坐在阳台上促狭的月光里,感受李白《静夜思》里的意境。城市的月光失去了原有的那份清纯洁净,再也无法勾起我思绪里的那种感受。
(选自《西北电力报》第58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