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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当代文坛进言之十五

2005-07-10姚家明吴鹏尧付艳霞

北京文学 2005年1期
关键词:当代文学文坛新诗

姚家明 吴鹏尧 付艳霞

这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年代,这也是一个期待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年代。然而,在当今、在中华民族期待全面复兴的这个伟大时代,中国的文学又将如何复兴?我们的读者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学呢?我们想请广大读者思考这样的一些问题:您如何评价当今作家的创作现状乃至文坛的现状?您真的从来就不喜欢文学吗?这些年来是您疏远了文学还是文学疏远了您?什么样的文学、什么样的作品、什么样的作家才是您所喜欢与期待的?什么样的作品、什么样的作家才能真正无愧于我们的时代并将成为伟大的作品?您对当今的中国文坛满意吗?您对当代的中国文坛有什么忠告和建议?

2003年第9期,我刊联合新浪网、《北京娱乐信报》诚邀全国读者“向当代文坛进言”。从第10期开始直至今年以来,我刊特开辟专版,每期都将陆续发表读者进言。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些读者进言并不代表编辑部的观点,我们之所以刊发,是为了使本次进言活动真正畅所欲言,进而形成健康良好的文学批评氛围。希望读者和作家都能以坦诚、善意、理性和建设性的姿态面对本次活动,欢迎大家踊跃参加。请在信封注明“向当代文坛进言”字样,寄至:100031北京前门西大街97号 《北京文学》(精彩阅读)编辑部。征稿结束之后,我们将从所有来稿中评出一、二、三等奖,颁发荣誉证书并同时在上述3家媒体公布。

现在有些纯文学杂志,办办就自动关门了,什么原因?有一点我想是人们对上面发表的文章不感兴趣吧!来回编的就是那几个人的文章,面孔是一样的,腔调是一样的,见多了,谁不烦?

从西楚霸王写诗说起

姚家明

众所周知的西楚霸王是个习文不成而学武的人。战场上他跃马横刀,以武功盖世而闻名。然而,他却有一首脍炙人口的《垓下歌》留传后世。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垓下歌》写得情真意切,把它放在灿若星河的我国古代名诗中也毫不逊色。

也许有人会疑问:楚霸王这样一个大老粗怎么会写诗?如果放到现在,编辑肯定不会发表他的《垓下歌》。

请看目前某些报刊,处处见到的都是名家的文章,一些有影响的大型文学期刊,文章也几乎被几个名字非常熟悉的作家承包了。我们不否认名家文章写得好,但是名家并不是每篇写的都是名篇,恐怕也有应酬之作,或者是为了挣稿费而炮制的次品吧!为什么报刊上不出现一些新鲜的名字,登载风格多样的文章?

著名残疾作家史铁生在他的散文名篇《随笔十三》中写道:“写作(主指小说和散文)成为少数人的职业,我总觉得有点荒唐。因而我想专业作家可能是一种暂时现象。世界上那么多人,凭什么单要听你们几个人唠叨?人间那么多幸福快乐,困苦忧伤,为什么单单你们几个人有诉说的机会?几十亿种生活,几十亿种智慧和迷惑,为什么单单选取你们的那一点点儿向大家公布?”

这话说的太美了!是的,也许有些事他人可以代劳,但人生经历和感悟他人是无法取代的。文学作为反映人生的一种艺术形式,就是要求百花齐放,丰富多彩,表现更多的主题,而不是很少的几种味道。一个著名作家,无非是情感比常人丰富一些罢了,但也决不至于通晓人世间所有的情感和经历。既然如此,人们怎能忍受文坛上仅少量的一批人成天的嚷嚷?

现在有些纯文学杂志,办办就自动关门了,什么原因?订户大量减少呀!其间因素很多,但有一点我想是人们对上面发表的文章不感兴趣吧!来回编的就是那几个人的文章,面孔是一样的,腔调是一样的,见多了,谁不烦?

由此我想到俄国著名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个故事。他二十二岁那一年,完成了中篇小说《穷人》的创作,几经犹豫之后,他羞涩地把稿子投给《祖国纪事》编辑部的格利罗维奇和涅克拉索夫。然后就到一位朋友家去读书,回到家已是凌晨,这时他仍然不能入眠。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门打开一看,竟是格利罗维奇和涅克拉索夫。原来他们已读完了《穷人》。此时,他们激动得不能自已,扑过来紧紧地把陀思妥斯夫斯基抱住,两人都几乎哭出声来。涅克拉索夫是编辑兼诗人,性格一向孤僻、谨慎,很少交际,此刻他却无法掩饰最深刻的感情。他和格利罗维奇告诉这位尚未成名的年轻人:昨天晚上他们一起读《穷人》,“从十多页的稿子中就能感觉出来”,他们决定再读十页,就这样,一直读到凌晨。一个读累了,另一个接着读,读完之后,他们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异口同声地决定立刻来找这位年轻人,并且告诉这位年轻人,他们将隆重推出这部小说。

随后,涅克拉索夫又找到别林斯基,把《穷人》的手稿让这位伟大的批评家看,说他发现了一个非凡的作家,别林斯基开始还不相信,可当他一口气读完了《穷人》之后,立即变成一个急躁的孩子,他对涅克拉索夫喊:“叫他来,快叫他来!”并催涅克拉索夫赶快把《穷人》发表出来,他立即为这篇文章写一篇精彩的评论。在这些热情的编辑和评论家的热情呵护下,俄国文坛上一颗璀灿的明星终于浮出水面。

试想,如果涅克拉索夫一心只想到商业运作,只重视名家稿子,他能耐下心阅读一个无名之辈的手稿吗?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就会像所有文学爱好者一样,在几经投稿失败的打击下,迫于生计而不得不转移目标,那么俄国文坛上就会少一个震聋发聩的伟大作家了。

项羽能在兵马倥偬之暇,喊出一首名诗《垓下歌》,还有更多的人,在经历多彩人生时,都有他们精彩的“诗篇”吧!真希望我们的编辑能够多多关注“无名之辈”的稿件,因为这些人当中,或许就藏有“陀思妥耶夫斯基”。

写诗变成了“玩诗”,口语变成了“口水”,不屑、琐碎、无病呻吟、下半身创作、个人情感的无节制宣泄,令许多人发自内心地大声疾呼:“这些分行文字真的还能算是诗歌吗?”

从新诗谈起

吴鹏尧

前一阵,某某诗歌刊物在网上组织评选,列出了一份当代最有影响力诗人的名单,先不说这份名单的份量到底有多重,单从眼下诗坛的发展现状来看,便已是令许多热爱新诗的人心寒。

过去,人们提到新诗,提到新诗人,往往是心生崇敬,人们也愿意接近诗歌,并在诗歌中寻找能够解读或启迪自己心灵的钥匙,而当下呢,新诗创作逐渐趋于边缘化,新诗人日益淡化在人们的视野中,我有一位教古代诗歌的老师,每每谈到新诗都要不解地一脸苦笑,还有我周围的朋友,除了徐志摩、艾青、舒婷,几乎对当下的那些“大诗人”们一无所知,对于他们的诗作更是直言“不喜欢”,“看不懂”。新诗的读者群在不断萎缩已成事实,其影响力也日渐消退,一些老诗人或搁笔,或勒马回鞭作古诗,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的新诗和新诗人们在新世纪之初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这应该是每一个热爱新诗的人都应该面对与思考的。

中国向来被誉为诗歌的国度,诗歌的发展贯穿了中国整个的文学史,诗经、唐诗、宋词曾创造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次又一次辉煌。就是到现在,许多家庭对于孩子的教育也都是从一首首古诗开始的,可以说古典诗词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一种文体都无法比拟的。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人们对于诗歌的期待与关注会如此的强烈,对于目前新诗的发展会如此的不满。

而当下的新诗发展似乎并非十分冷寂,在网上和一些民间刊物,新诗的发展呈现出“圈内”的繁荣,写诗的人不少,作品的数量也多得惊人,但笔者认为:这些也只不过是表层上的“繁荣”,更重要的是缺乏读者广泛的认同。

一些新诗写作提到“反意象、反修辞、反崇高”,创作上采用口语化,可以说这应该算是诗歌艺术上新的探索与尝试。其激进的诗歌主张也容易受到一部分年轻诗歌写作者的拥护与追捧,遗憾的是这些诗歌主张,没有对新诗的健康发展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直接影响和左右了许多诗人在诗歌创作上的态度。写诗变成了“玩诗”,口语变成了“口水”,不屑、琐碎、无病呻吟、下半身创作、个人情感的无节制宣泄,令许多人发自内心地大声疾呼:“这些分行文字真的还能算是诗歌吗?”

可我们的一些诗人仍然沉溺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我安慰中,执着地坚持着自己的“艺术主张”,最初大多刊物对待这类“诗作”的态度很坚决:不予承认与刊发,但后来,由于“拥护和追捧”的人多了,那些“口水诗”,“下半身诗作”渐渐成为时尚,有了自己的市场。一些刊物为了迎合需要,转变思想,将这类文字游戏标榜为先锋诗歌,予以刊发。并加以理论上的阐释,为其发展进一步地推波助澜,诗坛上最初的几滴口水,现如今已经泛滥成灾。

当然,这一现象不仅仅是存在于诗歌这一文体,在其它文体上也都有不同程度和形式的体现,一些刊物为追求市场效益,迎合时尚,模糊了对作品文学尺度上的把握,最终辜负了广大读者对当下文学创作的期待,对于文学创作本身来说失去了读者,也就不会再有其存在的必要与价值。

究竟谁才是当代最有影响力的诗人和作家现在并不重要,好的作家与作品是永远不会被人们遗忘的。同样,那些低劣的作品也必将会在时间的淘洗中,为人所厌恶与遗弃。

许多评论呈现了这样的特色:各谋其利的吹捧、谩骂和炒作之风盛行;盛名之下的评论者文学感觉迟钝,对创作的文学意蕴阐释僵化;理论与创作“两层皮”;对反对意见嗤之以鼻等等。

当代文学的研究生何为?

付艳霞

文学与研究放在一起,本身就存在着教育与文学联姻的悖论。研究是客观与科学的,而文学是主观与感性的。尽管近些年来的叙事学、文体学等日益在文学研究的范畴内增加了客观逻辑分析的因素,可文学说到底是很难用研究规范来规约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学研究只能是一种不断接近“真理”的努力过程,也带有某些不可避免的虚妄和臆测的色彩。尤其对于当代文学而言,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创作与研究的时代同步性也很难让研究有很大的作为,因为没有时间的沉淀、没有更大背景的观察,文学研究很难作出评判。对于当代文学的研究生而言,这种带有宿命色彩的悖论就更加明显。如果说树立了某种评论权威的批评家的臆测还能够让人信服和认可的话,那么这一代乳臭未干的毛头研究者简直就没有资格臆测。他们生活体验不深、理论知识太学院化、与作家不熟悉,因而很难领会作家的创作意图,当然也就无从判断作家的成就得失和未来走向,因此也就很难有所作为。于是当代文学的研究生除了在学校里学了很多有关文学的知识、最后拿出一篇论文、获得一个学位、找到一个工作以外,对文学发展的贡献微乎其微。

应当承认上述那些都是事实,也是当代文学研究生亟待加强的方面。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文学创作本身的可阐释空间的缩小和平庸文学批评的压制也是不可忽视的方面。

所谓文学创作本身的可阐释空间缩小,大致包含如下两个方面的含义:第一是如前所说,当代文学的创作和研究同步,作家和研究者处在同样的一个时代,他们的生活完全相似,面对充满无限可能的时代发展,他们同样无从判断。而作家创作的题材和主题,研究者也同样熟悉,甚至就与自己的经历一样。因此如果作家没有非常独特的观察角度和思考理由的话(事实上许多创作都没有做到这一点),研究很难有所建树。第二是文学创作本身的发展,当代文学对意识形态的依附性质、对市场经济的归顺性质决定了它题材的平庸。许多当下的创作都是对现实生活的“仿真”,体现的人物的社会关系和精神状态也都可以找到生活的原型。换句话说,这些创作只是在呈现,而并没有思考和判断。它们没有对时下的生活提出问题,唤起人们的不安和焦虑,从而向未来的发展敞开理性思维和文学感觉。他们总是在描述这种不安,然后给人们提供“生活无罪”的答案。如果文学研究总是在这样没有召唤和空白的创作中徘徊,它的生存空间也会相对缩小。

而所谓平庸文学批评的压制,是与上述理由相关的。我说文学创作可阐释空间的缩小,会引起很大的反对意见,因为事实上许多研究和批评正活跃在当代文坛。然而观察当下的许多文学批评,不难发现它们的平庸。就是因为研究者过于熟悉作家(包括作家的生活与创作),过于注重理论大旗的挥舞,过于关注个人体验与作家的契合,使得许多评论呈现了这样的特色:各谋其利的吹捧、谩骂和炒作之风盛行;盛名之下的评论者文学感觉迟钝,对创作的文学意蕴阐释僵化;理论与创作“两层皮”;对反对意见嗤之以鼻等等。其实这些都可以在文学研究生的初出茅庐中得到改善和缓解:规范化的学院教育让他们积累了许多文学和理论的知识,培养了文学感觉,而且对文学的热爱和忠诚使他们急于在文学批评中小试牛刀;他们本身与作家没有来往,因此他们可以完全从作品出发、从自我感觉出发作出判断;他们的生活经验的单纯性使得他们对文学和理论的理解都相对单纯,这也可能从另一个角度接近文学的本质;他们的年龄让他们很少“文人相轻”的恶习,等等。然而,那些所谓“权威”批评长期笼罩着批评界,他们一言九鼎的地位不容质疑和动摇,他们出口成章的正确性不容怀疑,于是平庸的文章到处可见,而即使一个再有创建的研究生也很难将自己的心得公之于世。

近些年来,针对文学研究生的培养问题,有些教授提出了“夯实学术信念”的问题,事实上这也是许多对文学抱有热忱的文学研究生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文学是一种交流的事业,它需要不同的意见、不同的声音甚至不同价值观的碰撞,它需要不断的激发和阐扬。文学研究应当充当这个交流的平台,文学研究生应当在这个平台上占有一席之地。当严肃对待自己的文学研究工作的青年人无法展现个人才能和热忱的时候,当他们久经思考和锤炼的研究结果轻易就被否定的时候,当他们面对过多的平庸和狭隘的时候,当他们的年轻和无名成为缺憾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对自己的学业产生怀疑,乃至对文学本身和文学的发展产生怀疑。耐得寂寞本来是“天将降大任”的人等待功成名就时接受的考验,然而现在却成了许多只是想表达对文学的关注和热爱的研究生必须经历的修行,而且这个修行如果不加上权威人士的提携,恐怕很难有结果。天知道在这个修行的过程中,有多少才俊放弃了文学。

我一直以为,健康的文学应当是自由而保守的,应当在传统和探索之间保持一种平衡,在个人感受与感受传达之间保留一份灵活的个性;健康的文学批评应当是用批评者的体验和学养,直陈作品的利弊得失,作出横向的对比和纵向的评价,从而对文学起到一种总结和引导的作用;健康的当代文学研究生的研究行为应当是关注文学的发展现实,用年轻的锐气和创造力给文学研究注入活力;健康的文坛应当有不同的声音,哪怕它稚嫩,只要它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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