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求索的欧盟防务一体化

何奇松

1993年生效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为欧盟发展军事力量开启了一扇大门，欧盟开始实行共同的安全政策，迈向防务一体化道路，1998年12月，法、英两国首脑在法国圣马洛会晤并发表《欧洲防务问题宣言》，英国首次公开表示支持发展欧洲独立防务，为欧盟建立独立的欧洲军团扫清了障碍，1999年12月10日，在芬兰赫尔辛基召开的欧盟首脑会议通过了“加强欧洲共同安全和防务政策的报告”，宣布在2003年底前组建一支6万人的“欧洲快速反应部队”，以使欧盟有能力在北约不参与的情况下独立实施危机控制、维和及救援行动，这一决定标志着酝酿已久的欧盟防务一体化计划正式启动；2003年12月，欧盟通过的第一份安全战略性文件——《更加美好世界中的欧洲安全》指引着欧盟安全战略发展的方向，2003年欧盟终于派出了独立的军事力量在非洲执行维和任务，使欧盟独立防务进入实质性阶段：2004年欧盟通过了《欧盟宪法草案》，进一步规定了欧盟的安全、防务政策，确信走防务一体化的道路是大势所趋。总之，在冷战结束后的10多年间，欧盟为实现防务一体化的战略目标采取了多种措施，取得了重要进展。

实施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

1993年生效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将欧共体提升为欧洲联盟，“实施包括最终导致一种共同防御的共同防务政策在内的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并把“共同防务”确立为发展方向。欧盟的目标是“通过实施一项共同外交安全政策，在国际舞台上层示自身特性。这项政策包括今后拟定的共同防务政策，共同的防务政策在合适时机还将导致共同防务的建立”。欧盟表示要在北约框架内发展“欧洲支柱”，建设“欧洲安全与防务特性”。在1999年赫尔辛基欧盟首脑会议上，决定建立6万人的快速反应部队。该决定“实现了联盟的军事化转向”，展示了欧盟一体化防务的初步轮廓，表明今后的欧盟防务合作将不再囿于北约框架，而是要走欧盟独立防务的道路。

虽然欧盟制定了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开始建立自己的军事力量，但由于一直没有一个安全战略指导，妨碍了欧盟军事力量的建设。为寻求统一欧盟的安全与防务政策的指导方针，2003年12月，欧盟首脑会议通过了题为《更加美好世界中的欧洲安全》的欧盟第一份安全战略文件。文件认为，欧盟面临着“更为多样性、更不可见和更难预料的”新威胁，应该树立三大基本安全对策：一是应对多种威胁，维护欧洲周边地区安全，在有效的多边主义基础上建立国际秩序；二是在国际安全事务中扮演“全球性、可信及有效的角色”，求助于国际秩序法制化；三是发展一种早期、快速、必要时进行强有力干预的战略思想，使欧洲安全措施更加积极和连贯。《欧盟宪法草案》进一步发展和阐释这些观点，强调欧盟各国要紧密合作、加强军队建设，在欧盟内外实施强有力的军事和民事干预，以维护欧洲周边地区的稳定。

2004年9月15日，由欧盟各国高官和学者组成的“欧洲安全能力研究小组”将一份题为《欧洲人类安全理念》的报告正式提交给欧盟负责外交和安全事务的高级代表索拉纳。报告主要包括3方面内容：第一，提出“人类安全”的理念。指出，在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和跨国犯罪等诸多新的安全威胁面前，欧盟的职责不仅限于传统的保卫国土安全，而应扩大到保护整个人类安全。第二，提出解决冲突的手段。歐盟新安全理念反对先发制人解决潜在冲突，认为只有人道主义干预和多边主义才能真正应对国际社会面临的新安全威胁和挑战。第三，建议组建“人类安全干预部队”。报告建议组建一支由军人、警察和司法人员参加的“人类安全志愿者服务队”，负责地区冲突的预防、干预和事后处理，并为各成员国和欧盟共同外交政策协调提供依据。为实现此目标，这支部队必须接受尊重基本人权、确保政治权力透明、奉行多边主义、合理使用武力等7项原则。索拉纳称，报告提出的新安全理念是对2003年出台的《欧洲安全战略》的补充。

建立独立的欧盟防务机构

在《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规定的共同外交与安全决策机制下，由欧盟各国首脑组成欧洲理事会负责制定“总方针和共同战略”；涉及到军事和防务领域，欧盟可委托独立于欧盟之外的西欧联盟负责实施。在1998年《欧洲防务宣言》发表后不久，欧盟决定发展安全与防务政策，在欧盟内部设立相应的军事机构负责欧盟的独立军事行动。2000年12月，在欧盟理事会下设立了与快速反应部队有关的3个军事机构：政治与安全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和军事参谋部。政治与安全委员会负责为发展欧盟军事能力提供政治指导，一旦出现危机，负责向欧洲理事会提出处理危机的政治目标和解决危机的方案。军事委员会由各国国防部长组成，就欧盟的所有有关军事问题向政治与安全委员会提供建议，指导欧盟的独立军事行动。军事参谋部负责分析形势、制定战略计划、实施预警等。2003年12月，欧盟决定加强军事参谋部的实权，并在其下设立一个民事与军事计划单位，负责欧盟独立军事行动的规划、协调与指挥。2004年6月，欧盟首脑峰会上决定该小组最晚将于2004年底开始工作，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军事行动中心，使欧盟具备规划与执行军事行动的能力。

上述机构的组建与完善使欧盟具备了独立发展军事战略计划和军事行动的能力。在此基础上，西欧联盟的一些相关机构和资源并入欧盟。鉴于欧盟军队的武器装备落后于美国，欧盟决定设立一个新的机构，协调各国军事能力建设、加强军备合作。2004年7月，欧盟正式组建欧洲军备局，接管了1996年11月法、德、意、英四国成立的附属于西欧联盟的“联合装备合作组织”的职责。欧洲军备局对欧盟理事会负责，成员国国防部长为决策机构成员，索拉纳出任首任局长。军备局的主要任务包括：评估、协调和提高成员国防务和军事行动配合能力；协调、管理和加强成员国的军备采购以及合作项目，推动开展新的多边军事合作计划；制定欧盟军备工业发展战略，建设军备工业基地，加强欧盟军备市场的国际竞争力；规划欧盟军备科研活动与合作，提高科研效益。

欧洲军备局及其前身在军备合作方面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发展军民两用的“伽利略”导航卫星就是其杰作之一。此外，为强化欧盟军队的战略运输能力，欧盟国家同空中客车公司签署了订购196架A400M军用运输机的备忘录，总金额达180亿欧元。A400M机身长42．4米、高14．7米，翼展42．4米，航速780千米／小时，比目前欧洲各国使用的美国C－130“大力神”运输机快30％。这是欧洲国防工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采购合同。A400M由8个国家联合制造——机身在德国、机翼在英国、驾驶舱

和飞行系统在法国、配件在其他国家，最后在西班牙总装成机。

在欧盟内部重组国防工业

欧盟防务工业首先在成员国内部进行重组，组建大型防务工业集团，走一体化发展道路。意大利的国防工业围绕芬梅尼卡尼公司进行重组，重组后公司的销售额排在世界前20位承包商之列；德国航宇公司、法国航宇公司组建欧洲直升机公司，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直升机制造商，英国肖特兄弟公司和法国汤姆森无线电公司组建汤姆森·肖特火箭公司；法国航空航天·马特拉、德国戴姆勒·克莱斯勒和西班牙航天航空公司于2000年联合成立欧洲航空防务及航天公司(EADS)，是欧洲第一、世界第二的综合性国防和航天航空集团，其拥有80％股权的空中客车公司在2003年销售的客机数量超过美国波音公司；2001年马特拉BAE动力公司与EADS的航空航天-马特拉公司和阿莱尼亚·马可尼系统公司组建成欧洲导弹集团(MBDA)，成为世界上第二大导弹制造商，法国泰利斯公司拥有拉卡尔电子公司、肖特导弹系统公司和皮尔金顿光电公司等，是航空电子领域的“泛欧合并”；英国GEC·马可尼公司和法国泰利斯公司合并了两家的声呐业务，组建了世界上最大的声呐系统制造商泰利斯·马可尼声呐公司。

这些被称为通过“合并中的合并”而重组的公司成为欧盟巨型防务技术企业，在国际上可与美国的波音、雷声、洛克希德·马丁等军火公司相抗衡。2003年10月28日，欧盟委员会高级顾问小组提出海军国防科技工业的30项贸易政策和工业合并建议，想必不久的将来，欧盟可能会建立如同美国诺斯罗普，格鲁曼和通用动力公司这样的大型企业。在航空、电子、船舶领域的合并也推动了陆军装备的联合，联合新浪潮波及到装甲武器和弹药方面。欧盟国防工业的一体化为欧盟防务一体化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2004年12月18日，法国、比利时、西班牙联合研制的集定位、制导于一体的“太阳神2A”军用侦察卫星发射升空，成为欧盟国防工业一体化的典范。

组建欧洲快速反应部队

针对冷战结束后欧洲地缘政治及安全形势的变化，1992年在德国彼得斯堡召开的西欧联盟部长会议上，决定建立一支执行人道主义、维和、重建和平等任务(即“彼得斯堡任务”)的欧洲快速反应部队。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凸显了美欧军事实力的差距，促使欧盟加快组建快速反应部队的步伐——在科索沃战争中，北约欧盟成员国的总兵力有250万，但能派出作战的兵力不足地面部队总数的2％；在历时78天的空袭中，欧盟只承担了约20％的任务。科索沃战争表明，欧盟大部分国家的军队呈现出结构性的不足，如缺乏空中加油机、电子战飞机、精确制导导弹、空间识别技术、信息系统集成技术等。科索沃战争结束不久，当时的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约翰·汉默说：“在5～8年内，美欧差距会拉得更大，我们将无法一起作战。”

为了摆脱这种窘境，1999年12月的欧盟赫尔辛基首脑会议宣布，将在2003年底前组建一支6万人的欧洲快速反应部队；要求该部队能够在60天内部署完毕，并至少维持一年时间，以便在发生危机时不依赖北约采取独立行动。2000年11月，欧盟成员国的国防部长和大臣在布鲁塞尔签署《军事能力承诺宣言》，同意向这支快速反应部队提供10万兵员、400架作战飞机、100艘军舰；要求各国努力发展战略运输和情报通信能力，加强战术行动(包括战场搜索与营救)能力，并加强军工合作。经过几年努力，欧盟于2003年5月宣布，这支部队已基本具备了预期的能力，虽然与预定目标还有一定的差距。

为实现安全战略目标，欧盟决心加快军队建设步伐。2004年5月17日，欧盟扩大后的首次国防部长会议通过了“欧盟2010年军事能力建设的总目标”和“2004年军事能力建设纲要”，决定逐渐建立和完备欧盟独立的军事力量，提高欧盟联合作战、快速部署、后勤保障、战略运输与通信兼容能力。欧盟将采取的具体措施是：

组建快速反应战斗分队。2004年10月22日，欧盟国防部长会议决定，从2005年～2007年，分阶段组建13支跨军种快速反应战斗分队，每个分队由1500人组成，可在15天完成部署，并开赴距欧洲6000千米外的任何地方执行作战任务。

筹建欧洲统一情报网络。2004年3月马德里恐怖事件发生后，欧盟决定实施全欧洲范围的侦察措施，设立反恐总协调官；11月又提出筹建欧洲情报网，在布鲁塞尔建立中央情报指辉部和间谍卫星系统。

打造特种精锐部队。目前欧洲各国的特种部队在编制、武器装备、作战理念等方面差距甚大，无法在战场合作行动。因此，2004年11月召开韵欧盟国防部长非正式会议决定，建设欧洲统一的特种精锐部队。

组建欧盟宪兵部队。2004年9月16日，法、意、西、葡、荷5国国防部长在欧美国防部长非正式会议上签署意向声明，决定组建一支3000人的宪兵部队，2005年投入行动，负责维护地区治安以及预防和处理地区危机。

组建的欧洲部队开始执行独立的军事行动，标志着欧盟一体化防务迈出了坚实的步伐。2003年1月，欧盟警察团正式取代联合国国际警察特遣队，开始在波黑执行维和任务。这是欧盟发展安全与防务政策以来启动的“第一个危机管理行动”，表明欧盟防务一体化已进入实质性阶段。2003年3月，350人的欧盟軍队在马其顿接替北约执行代号“协和”的维和行动。此次行动虽然借用了北约军事资产，但对欧盟来说是“第一次理想的军事行动”，使欧盟共同防务接受了一次“洗礼”。2003年6月，欧盟向刚果(金)派出军队，执行“阿特米斯”行动，这是欧盟首次在欧盟范围以外进行的军事行动，也是欧盟不依赖北约军事资产的首次独立行动，被视作欧盟“实现联合安全保障和防卫政策”的重大一步。2004年6月的北约首脑会议，决定在2004年底前终止北约在波黑的军事维和任务，该任务由欧盟接替。欧盟为此准备了7000人的部队，象征着“欧盟安全与防务政策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