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中国“隐婚族”
2005-04-29罗雪挥曹红蓓
罗雪挥 曹红蓓
对传统的中国人来说,所谓的“终身大事”只有一件,就是结婚。而近年来,完全有能力张扬却对结婚低调处理者越来越多。其中一些人,对自己的婚讯要么矢口否认,要么秘而不宣。
这些被称为“隐婚族”的人,前脚迈进了婚姻的门槛,后脚仍停留在单身生活里。
“你要让人觉得你是‘可得的”
“你觉得亮出已婚身份最常遇到的麻烦是什么?”在《中国新闻周刊》和新浪网联合进行的“隐婚调查”中,一半以上的人如此回答:异性对自己失去兴趣。
余琥(化名)今年30出头,是一家网站的频道主编。在余琥的女性同事看来,他对女孩子特别好:他会很自然地夸你皮肤漂亮;一道上下车的时候给你拉车门;过生日送你礼物;你下午无意间说出想吃火锅,他晚上就会请你到火锅店。一位曾经感受过余琥的这种好的女孩说:“他总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在追我啊,可又绝无言语表达,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肢体暗示。”
余琥经常和女孩单独出去吃饭,或一起出去玩。只是到了周末晚上,他总是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常有人问他:“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啊?”他乐呵呵地答:“就是没有啊,有合适的给我想着点。”但假如你真的给他介绍对象,他就会以各种借口推辞。
余琥所在的部门里,有不少人爱看影碟。有时候他们会把卖碟的叫进办公室,每到这时,另外部门的一个女孩子就会过来,跟余琥他们一块选碟。选完了,余琥半真半假地说:“算了,我都一块儿付了吧。”那女孩就说声“谢谢”。
“后来当我知道那女孩就是他老婆的时候,惊讶死了!”一个辗转得悉了余琥秘密的同事说。
“余琥有个‘理论:你要让人觉得你是‘可得的,你周围的环境就会特别好。”在这位同事看来,余琥的“可得的理论”,似乎可以使他在婚后继续保持一种“较有活力的异性环境”,但他的那些举动,放在已婚的背景下,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单身”派对
“很新鲜,坦率地说也很兴奋,但还有一点不安,毕竟不是自由身。”林蕙(化名)回忆自己半年前参加过的一场单身Party,仍然兴致勃勃。她是受朋友所托,暗中去做市场调查的,因为朋友的公司也想开展类似的项目。
尽管林蕙已经是6岁孩子的母亲,但模样秀丽清纯,一到单身Party就成了热门人物。尽管牢记着自己的工作目的,林蕙还是在异性倾慕的眼神中感到了莫名的骄傲和欣喜。而令她诧异的是,她发现在这个为单身交友而举办的Party上,还有不少明显感觉是已婚的男士。和真单身比起来,他们口齿流利,可是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想要接触却又畏首畏尾,随时留着退路。
“当然他们不会告诉你他已婚,在这种单身Party上,大家百分百不会说实话。”林蕙说。活动刚刚结束,就有很多电话打来,希望接着约会。当着丈夫的面,林蕙不得不一遍遍告知对方自己已婚。
林蕙对这次参加单身Party的经历始终念念不忘,甚至向闺中好友们推荐,在婚姻走入平淡时,不妨再扮一回单身,不为出轨,只为那份久违了的被异性关爱、仰慕的感觉。
“伪单身”:我一个人住
29岁的张纤(化名)和先生处于分居状态,尚未去办理离婚手续。
因为自己是假扮单身,张纤对对方的单身信息也分外谨慎。张纤说,现在“伪单身”防不胜防,大部分人都不戴结婚戒指,鲜有人随身带着老婆孩子的照片,而除非婚姻关系特别融洽的人会时不时在同事前提起“另一半”,如果感情一般,往往保持缄默。想在他的熟人那里求证他已婚与否越来越困难,只能凭经验分辨。
张纤认为,特别要提防那些太太出国的留守男士,以及长期出差或者由外地公司长期派驻本地的人。他们一般不会主动表白婚姻状况,而是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单身的信息,比如一个人住,一个人煮饭,周末去玩的都是客户和同事,从来不提家人,仿佛身边没有女人的影子。而这些小把戏,对张纤来说容易引起警惕,她会再三试探,以确保自己碰见的是真单身,免得浪费时间和感情。
“隐婚隐去的是婚姻的神圣性”
临床心理学家、被称为“爱情博士”的黄维仁认为,“隐婚现象,其实说明婚姻中有些情感需求没有得到满足”。
“就婚姻的主流而言,隐婚还是个别现象。”婚恋问题专家陈非子说。他发现,再婚过程中隐婚的相对更多,“再婚男女往往很谨慎,害怕万一又变了,不好交待”。除了再婚隐婚,因为一时对婚姻状态不适而隐婚、纯粹因为不想透露个人信息而隐婚、为继续保持异性环境而隐婚和工作中的隐婚,在隐婚中都有很大比例。
比较已婚者,陈非子说:“单身始终会带来一些优势。”单身带来的就是自由,交友机会多,选择机会多,相应的工作机会多,这在当今社会更为明显。如是,在充满了诱惑与可能的情况下,隐婚尤易滋生。
此外,工作中的隐婚很多还有相当实际的原因,如有单位规定员工内部不得谈恋爱;又如,一些单位规定,单身外地员工的探亲假一年一次,而已婚外地员工的探亲假就变成四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隐婚与其说是为了前途,不如说是为了福利。
在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婚姻史专家邓志伟看来,中国社会目前的“松散、沙化”,从许多方面给隐婚制造着条件:取消福利分房,取缔强制性婚检,结婚不用单位出证明,工作者跳槽频繁,人们结不结婚,和单位似乎再没什么关系。城市中人们打破了单位的界限分散居住,加之邻里关系的疏离,人的家庭私秘性大大增强。
心理学者周振基将人们对婚恋态度的变化也列入促使隐婚增加的因素。周振基认为,现在人们普遍晚婚,不像以前,从年龄就可以看出结没结婚。另外,对婚前同居的默认更使得人们无法轻易判断出一个有性伴侣者究竟有没有结婚。
论及过去人们对婚姻的张扬,周振基提到了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当时的社会,婚姻在人的心理上具有成功、满足、炫耀的作用;今天,社会对一个人成功的认同已经不仅仅局限在是否娶妻生子等生活层面,而逐渐扩展到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的多重标准。这些成功标准的变化尤其体现在男性身上,而大多数女性对婚姻状况仍然相对张扬。
隐婚现象的出现,不仅是个人对自己婚姻的重视程度降低的体现,也反映了社会对这些外在因素重视程度的降低。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中国人而言,如何坚持婚姻的神圣性,确实是个考验。
(摘自《世界报》 原标题为《伪单身》 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