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林中的较量

宋利民

黑瞎子腚下救了个人

田遇山把狍子剥了皮，放进锅里，划根火柴点燃松明子，刚要朝灶膛里放，听见大黄狗叫了起来，忙一口吹灭松明子，推开窝棚的门走了出去。

田遇山一摆手，大黄狗不叫了。田遇山听见西北方向有人喊救命，太阳快落山了，林子里格外静，田遇山听得清清楚楚，是个女人的声音，他返回窝棚摘下猎枪，冲大黄狗一挥手：“大黄，快走!”

喊救命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见有人来了，忙朝十几米外一指：“求求你，快救救他!”

一个男人被一头足有八九百斤重的黑瞎子坐在腚底下，正痛苦地呻吟着。黑瞎子美滋滋地闭着双眼，一副胜利者的神态，一会摇晃着身子用力坐腚底下的猎物，一会又伸出毛绒绒的爪子在男人的背上抓挠。

大黄狗龇牙狂叫着要朝上冲，被田遇山制止了!田遇山转身问女人：“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求求你，快救救他!”女人“扑通”给田遇山跪下了。

“说，你们是干嘛的?到这老林子里来做什么?”

“我们，想……”女人的话被黑瞎子腚底下的男人打断了：“我们到鸡冠山来旅游，走麻搭了……”

“不说真话是不?大黄，咱们走!”

“大哥，求你，一定要救他!”女人抱住了田遇山的腿。

“好吧，我说实话!”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夫妻俩都是银行职员，工作轻松，挣得也多，哪曾想遇到个色狼行长，看上了她，光天化日之下多次进行性骚扰，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捅了他12刀。国内是呆不下去了，想从这里出去……”

田遇山低声对大黄狗说了句什么，大黄狗转身跑了，回来时嘴里叼着根煮熟的玉米。黑瞎子闻到了玉米的香气，竟站起来，冲大黄狗伸出了爪子。见男人趴着没敢动，田遇山笑了，“放心走吧，在啃完苞米之前它是不会理你的，苞米对它的诱惑比你大多了!”

男人说他叫李宝林，女人是他的妻子，叫张悦。为了感谢田遇山的救命之恩，他们给田遇山磕了三个头。

田遇山也是因为杀了人，才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干饭盆。5年前，田遇山接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顶绿帽子。田遇山的心揪紧了，他最怕在工商银行当出纳员的妻子那娜红杏出墙，那娜漂亮外向新潮，是男人眼中的尤物。田遇山跟踪了几天，摸准了给他戴绿帽子的是副行长阚大河。那天晚上那娜说行里有事要晚回来，田遇山知道妻子一定是去和阚大河幽会了，就喝下了一瓶酒，拎着把刀堵在路上。阚大河挎着那娜的腰走过来，被田遇山堵住了。田遇山原以为阚大河能承认错误，哪想到他居然说出能戴上绿帽子是他田遇山的荣幸!田遇山火了，抽出刀，朝阚大河脸上身上砍了六七刀。看阚大河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田遇山才知道坏事了，自己成了杀人犯。他连家也没敢回，坐上火车在一个叫牤牛岗的小站下了车，又走了一天一夜，在干饭盆盖了个地窝铺，住下了。

5年过去了，田遇山成了一个合格的庄稼人，他把窝棚周围的地都开垦起来，有3亩多，种上了玉米和大豆，他还学会了打枪、下夹子、栓套子……每隔一两个月他就下趟山，把采来的草药、山牲口皮背下山，再买来衣服、盐、蜡烛等生活用品……

田大山摆了桌丰盛的狍子宴，为两位客人压惊。已经有5年没和人对酌了，如今有人陪他喝酒，田大山自然高兴，放量喝起来，喝完了连桌子也没收拾，倒炕上就睡了。等他一觉醒来，愣住了，自己睡在炕头，挨着他的竟是张悦，李宝林则睡在炕尾。尽管喝多了，他也清楚，自己连衣服都没脱，肯定没做什么。可他闹不明白的是，李宝林为什么要让妻子挨着他这个陌生男人睡觉!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把女人当成了筹码

吃早饭的时候，李宝林说他昨天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掉了，要回去找，希望田大山能替他照顾好张悦，说完就匆匆地走了。李宝林刚走，张悦说她的衣服太脏，想去河里洗洗，端着衣服也走了。

田大山正在地里摘豆角，听见张悦大声叫嚷，忙跑过去，等他跑到河边才发现张悦正一丝不挂地在洗澡。他脸腾地红了，转身想走，哪想到张悦嘴里说着：“大哥，水里有蛇，吓死我了!”说着扑到他的怀里。

田大山的脸更红了，他支吾道：“那不是蛇，是泥鳅。不咬人的!”

“我怕!”张悦的两只手搂着田大山的脖子，田大山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蹦出来了。整整五年没碰过女人了，倒是没少在梦里和女人缠绵。如今活生生的女人就在眼前，田大山真想用力把她搂在怀里，按到地上……当张悦把嘴唇凑过来的时候，田大山反而冷静了，他用力推开张悦，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张悦跪了下来，抱住了他的一条腿：“大哥，求求你，你就要了我吧!要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你说什么，是你男人让你和我……”

“他知道没有你的帮助根本过不了黑瞎子沟和蛇谷，为了让你心甘情愿送我们出去，他故意躲出去，要我……再说，大哥，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真正的男人，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你们……哎!”田遇山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窝棚。李宝林已经坐在窝棚里抽烟，见田遇山进来，淫邪地一笑，“怎么样?我女人，够味吧?”

“你他妈的还是男人吗?竟让自己的女人……告诉你，本来我想帮助你，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没门!如今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我那一朵花般的女人挨着你睡了一夜，又光着身子被你搂在怀里。哈哈，我们可是两张嘴啊!再说了，你可是个杀人犯，你就不怕我戴罪立功?”

田遇山急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杀了人?你认识我?”

“哈哈哈哈，认不认识并不重要，关键是我知道你五年前曾经杀过人。我只要给公安局打个电话，用不上两个小时，你就成了阶下囚。”

看田遇山被自己镇住了，李宝林又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你只要把我安安全全地送出去，我会把张悦留给你!你俩在这世外桃源男耕女织，过神仙般的日子好，还是回去挨枪子蹲大牢舒坦?你自己琢磨!”

“你真的会把张悦留给我?”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是根钉!绝不反悔!”

“好!我应下了!今天做准备，明天动身。”

关键时刻，她站到另一个男人一边

从干饭盆到国境线，是无论如何绕不过黑瞎子沟和蛇谷的。黑瞎子沟里有大大小小几十头黑瞎子，蛇谷里的蛇更多，有上百个品种，足有一万多条。外来人别说过去，听听也得吓尿裤子了。

田遇山煮了一大锅玉米，煮玉米时还特意加了半桶蜂蜜。玉米和蜂蜜是黑瞎子最爱吃的。黑瞎子只要啃到又甜又香的煮玉米，绝对不会攻击人的。过蛇谷呢，只要选择下雨天，蛇就不会出来。何况已经连着下几天雨了。

三个人上路了，李宝林除了背着他始终不离身的旅行袋，还提溜着一瓶二锅头，说是过了蛇谷、黑瞎子沟，要把酒庆祝。田遇山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没用半个小时就走出了黑瞎

子沟。蛇谷过得更简单，五里多长的沟谷竟没看到一条蛇。

“好啦，现在安全了!再有不到一公里就是界河，趟过河就是另一个国度了。有蛇谷和黑瞎子沟在这里挡着，没有人敢在这里偷渡，边境上也没有兵把守，你可以放心地走了!”

李宝林一把拉住田遇山，激动地说：“田大哥，谢谢你，为了表示我的感激之情，咱们仨干了这瓶酒!”

张悦说她的胃有些疼，不想喝，让两个男人喝。李宝林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田大哥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你咋也得和他碰两杯啊!”

看着田遇山坐在那里打瞌睡，李宝林一阵冷笑：“没想到吧，我在酒里放了安眠药，你俩就睡上一天一夜吧，我就不信这一天一夜不会来个黑瞎子老虎什么的?想活着回去，做梦吧!”

张悦想挣扎着站起来，没成功，“你说，为什么要抛下我?”

“哈哈哈哈，你算什么，被我甩了的女人多的是!当初和你好就是因为你是金库保管员，可以搞到钱。哈，现在我有钱了，500万啊，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之所以早没扔下你，是利用你的美色当诱饵，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要不甩了你，岂不是傻瓜?”

他又踢了田遇山一脚：“呵呵，我让你死个明白，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吧，我就是阚大河，被你砍伤的阚大河。没想到冤家路窄，在我临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你!那天，回到你的窝棚我就看出来是你，拜拜啦，来世见!”

“哈哈哈哈，你走不了了!”

阚大河一回头，见田遇山和张悦都站了起来，“你们……”

“你也没想到吧，你的模样的确变了，是整过容了吧?但是，模样可以改变，声音却不能变，救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声音特熟，我就多了份心眼。再加上你三番两次用美人计，我更小心了，看到你的包里有那么多钱，我就知道你说了谎，不是卷了国家的钱外逃的蛀虫，就是喝老百姓血的贪官。我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把钱带走!你应该知道，就算不是你阚大河，我也照样不能放过!本来我当时就想揭穿你，可怕张悦看不清你的肮脏嘴脸，就给你留了个表现的机会!早就想到你会在酒里做文章，就给你换了一瓶……怎么样，跟我回去吧，还可以……”

“哈哈哈，”阚大河掏出把手枪，“让我跟你回去，怎么不问问它答不答应?”

“你……”

“记住了，姓田的，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突然，阚大河倒在了地上，原来，他只注意了田遇山，没留意张悦悄悄地捡起根木棒，朝他猛烈地扫去。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木棒打飞了他手里的枪。

阚大河“扑通”跪倒在地，“田遇山，求求你，放了我，钱和张悦都给你!”

“钱嘛，我当然要，不过，我会让它完璧归赵，也算我戴罪立功!张悦嘛，我也要，如果她愿意，我就把她领出大林子，让她回去投案自首。她是受了你的蒙蔽才做错事的，她……”

田遇山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阚大河，更像是对张悦说道：“人一走上逃亡的路就不是人了，每分每秒都揪着心。当个不揪心的人多好!”

张悦使劲朝田遇山点了点头，“大哥，我听你的，就当不揪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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