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子王

任学斌

弦子王生于1910年，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十岁那年被一个戏班子收留。班主发觉他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就让他学拉弦子。由于他从小受苦，在学习上很用心，在师傅的悉心指点下，他很快便学会了各类弦子的演奏。五年后，他的技艺便超过了师傅。弦子王一生奔走江湖，扬善惩恶，他的故事也在民间广为流传。

1一举成名

傍晚时分，地处鄂豫边界的龙马镇灯火通明，鼓乐震天。原来，该镇这天有三户人家同时办喜事儿，把个龙马镇热闹的如同过年一般。刚吃过晚饭，人们便出去看热闹儿。

“走哇，到马家去。”一个平时爱哼小曲儿的中年汉子吆喝说，“听说马家从河南请了个什么‘唢呐王，能把喇叭儿塞在鼻子里吹呢!”经他这一说，人们呼啦啦跟着去了一大群。

马家门前人头攒动。那通明的灯光下，只见唢呐王左手的大唢呐放在嘴里吹，右手的小唢呐塞在鼻孔儿里吹。两个唢呐一唱一和，音调儿和谐。正看得起劲儿，却听得有人喊：“那边儿的花旦出场儿啦，快去看哪!”一声喊叫，呼啦啦，人们忙往李家跑。

李家大院的戏台上，那穿红着绿的旦角正悲悲切切地在演唱《陈三两》中的选段。唱到动情处，台下的几个妇女不禁扯起衣襟抹起了眼泪。不知怎的，这时却有不少人往王家那边儿跑去。原来，王家请来的那拉弦子的此时亮出了绝活儿——用单弦儿独奏!

只见那拉弦子的留着个大分头，中等偏高的个儿，清瘦但显得精神抖擞。他端坐在戏台中央，操着把曲子弦儿，正在用单弦儿演奏“百鸟朝凤”。单从那音色听去，演奏的效果绝不亚于马家那唢呐王的唢呐独奏。人们正听到兴头上。只听“嘣”的一声，拉弦子的怪才把那仅有的一根弦儿也给扣断了!但见那弓还在运，弦子还在响，那断了的弦儿随风飘在那拉弦子的肩膀上!那拉弦子的却全然不知，他双目微闭，大分头随着音乐的节奏而左右摇摆着，全神贯注地拉他的弦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人们正疑惑不解时，却听得有人惊呼：“这拉的是空弦儿呀!就是那‘神仙弦儿……”

说到这“神仙弦”——空弦，不妨先说一下“神仙酒”——空壶酒。这“神仙酒”是那喝酒人喝到一定的境界时，只要给他那酒壶里装二两酒，哪怕你三五个人喝它个三天两夜，只要不去看那壶里有没有酒，那壶里的酒就永远也喝不完!

那喝酒的喝到空壶的境界叫酒仙，这拉弦子的拉到用空弦儿的境界，自然也就应该叫“弦仙”什么的。也许人们觉得这“弦仙”喊起来拗口，于是，便称他为“弦子王”。

自此，这“弦子王”便声名远扬。

2智救少女

却说自从在龙马镇拉空弦儿得名后，弦子王名声大震，找他做事儿的人络绎不绝。他东奔西颠，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他到天河镇一家大户人家去做事。后半晌时，来到一片山丘地。他知道，过了这片山丘，就到了天河镇。他感到又热又渴，看看天色还早，就坐在山冈上的一棵大树下少憩。他喝了几口水，擦去额头上的汗，始觉一丝凉意袭来，感到十分惬意。这里的山丘虽然不大，却也绵延起伏，连成一片。山丘上荆棘丛生，草木茂密，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此时正值麦收季节，人们大都忙着收麦子，所以路上行人稀少。

正当他起身准备往山下走时，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喊“救命”!他抬眼看去，就在这冈下不远处，一位女子一边喊“救命”，一边向着他这里没命地跑来。她身后三十米开外，一只灰色的狼紧追不舍!弦子王想都没想，赶紧从大树上折下一根五尺来长的棍子，迎着姑娘跑去。

他把姑娘让到身后，举起棍子迎面拦住那恶狼。那狼跑着跑着，猛地见前面站着个举着棍子的人，也不敢贸然进犯，就在距弦子王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这狼身子有三尺多长，两尺多高，一身灰色的毛，定是个老狼无疑。此时它大张着嘴喘息，那血红色的舌头吐出有半尺多长，露出两颗尖利的门牙，两只狼眼闪着阴森狠毒的绿光，恨不能一口把眼前这两个人吃掉!

弦子王拿着那根棍子，与恶狼对峙着。时间一长，那狼眯缝起眼蹲坐在地上，就像在打盹儿一样。弦子王心里清楚，这家伙狡猾着呢，它企图蒙骗人而伺机行动。

眼见太阳慢慢西沉，万一没有人来相助，天一黑可就更难办了!他看看身边的姑娘，见她此时已定住了神，就悄声给她说：“我们要想办法赶走这狼!”见姑娘点点头儿，他示意姑娘把他随身带的弦子从布套儿里拿出来递给他，又把手里的棍子递给姑娘。他小声鼓励姑娘说：“别怕!只要它敢来，就狠狠地打它!”说完，他把弦子摆弄了几下，就听得一阵大风刮来，平地里响起了一阵炸雷。紧接着，像有一群人呼喊着奔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群“汪汪”叫着的狗，人们呼喊着“打狼呀!”、“打死它!”

那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姑娘顿时精神大振，好像也置身在那人群之中，只见她“呼”地抡起棍子，猛地向那狼冲去!老狼此时已是惊恐万状，又见姑娘抡着棍子跑来，吓得跳起来就窜进旁边那长满灌木的山丘里去了。弦子王见状哈哈大笑，说：“姑娘，看来你还是挺勇敢的嘛!”

姑娘这才醒过神来，哪有什么风呵雷呵、人呵狗儿的，那都是弦子王用弦子模拟出来的声音呵!

3智退窃贼

一次，弦子王在一家大户人家做完了事后，和马三、刘喜两个同事一起被安排在一个酱品店铺里休息。这个酱品店儿虽说在镇中心，但用作放酱缸的后院儿很大。院墙又年久失修，有几处几近倒塌。店铺周围几户人家的房子又闲着没人住，到夜晚，这店铺便显得孤寂而荒凉。平时，店里雇用的几个伙计晚上都在这里睡。这晚由于客人多，主家为了安排客人，留了一个看门的老头儿，其余几个伙计都回去了。

这晚，天很黑。弦子王不知怎地有点儿失眠，好半天都不能入睡。而那两位老兄晚上喝了点儿酒，都睡得很实。约四更时分，弦子王隐隐约约地听到院子里“咚”地一声响，稍后似有轻微的脚步声踱到窗前。他屏神细听，除了两位老兄的鼾声外，却又听不到什么了。他用脚蹬了蹬刘喜，那老兄翻了个身儿却又睡去。弦子王无法，只好悄然无声地将床边的弦子拿了出来。

却说窗外那两窃贼因平日里伙计们看得紧无从下手。今晚，看到几个艺人被安排在这里，不禁暗喜!因为艺人们一般做事睡觉较晚，加上他们再喝点儿酒，来这里“借”东西岂不如“探囊取物”?于是，他们趴在窗前听了听，屋子里鼾声如雷，并没啥动静儿。正准备下手时，却听得里面先是有人咳嗽了一声，又听得有人说：“哎，老兄，睡醒点儿。今晚天黑，别让贼把什么东西给偷了，咱怎么给主人交待?”另一个说：“我刚才好像听到外边有动静，该不会是贼吧?”那一个说：“哎，老哥，你可是听清楚了?”另一个说：“你听他这鼾声，我哪儿听得清楚?”那一个说：“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两窃贼一听，吓得赶紧

溜之大吉。

第二天起床时，刘喜问弦子王：“昨晚瞌睡得很，恍惚觉得你在和谁说话?”

弦子王指指仍还在睡着的马三说：“和他呀!”

刘喜是个较真儿的人，待马三醒来就问。马三却说他并没和弦子王说什么话。刘喜猛然醒悟，原来弦子王用弦子模拟人的声音在说话呢!

4除奸立功

郭洪是郭集镇有名儿的恶霸。他仗着儿子在日军司令部作翻译，专干欺压百姓、与抗日游击队为敌的勾当。当地百姓对他恨之入骨，游击队几欲除之，终因其生性狡诈，加之家丁武器精良、戒备森严而未遂。

1946年7月底的一天，与游击队素有联系的弦子王捎信儿说，8月8日，郭洪要纳城里的名妓“石榴红”为妾，要他去拉弦子。游击队的王队长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召开了一个紧急会，研究制定了一套儿周密的擒敌方案。

8月7日这天，弦子王来到郭家，见那最有名气的“唢呐王”也被请了来。两人彼此寒暄之时，一个身材高大、体态臃肿、身穿长袍马甲的人来到他们面前，先和唢呐王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弦子王说：“想必你就是‘弦子王了?”弦子王拱了拱手说：“在下正是。”那人哈哈大笑，说：“好，好!你们一个‘唢吶王，一个‘弦子王，难得你们相遇呀!今晚，我郭某可要一饱眼福了!哈哈……”之后，便吩咐管家把弦子王他们安排到西院儿去。

话说这弦子王人缘儿广，平时请他的也都是那些有头脸儿的人。因此，在郭家来的客人中，大半他都认识。于是，他借机和这些人套近乎，陪着他们一起在郭家大院儿转了几遭，把郭家的情况儿摸得清清楚楚。这宅院儿分前后、东西四院儿，一色儿的青砖瓦房。前院儿住着三十几个家丁，东院儿住的是十多个伙计，西院儿是客房，后院儿才是郭家老小住的地方。白天，只有前院儿大门有两名家丁把守；一到晚上，前院儿大门处有四名家丁把守，后院儿大门处有两名贴己家丁把守，东西两院儿也各有一人把守，真是“戒备森严”。

弦子王利用他的名气和身份，把郭家大院儿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连他们的武器装备也了如指掌。晚饭前，他溜达到厨房，把这些情况悄悄告诉给一个临时请来的厨子。

要说这红事儿赴宴，不是远客一般都在第二天迎亲才来凑凑热闹。然而一是因郭家请来了“二王”，都想“先睹为快”；二是郭家“名气”大，人们虽说心里有怨气，但面儿上还是要显得贴近些，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兴许还能请郭家“放一马”；三是这些客人里面，有一些是“别有用意”而来的。所以，郭家今晚的客人特别多。

傍晚时分，郭家大院儿灯火通明，只听得主事人一声喊：“筵席开始!”一时间，鞭炮炸响，鼓乐齐鸣。人们好像忘记了这战争年代的恐惧，劝酒声、碰杯声、嬉笑声不绝于耳，交织成一曲喧闹的乐章。

酒过三巡，郭洪让唢呐王先用唢呐表演“百鸟朝凤”。唢呐王的唢呐表演时而浑厚、雄壮，时而飘逸、婉转，抑扬顿挫，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赢得了人们的阵阵喝彩。郭洪又点名儿让弦子王用弦子表演“百鸟朝凤”，说是“换换口味儿”。弦子王用弦子表演的“百鸟朝凤”，既有唢呐的粗犷、豪放，又兼有弦子的柔和、细腻，真可谓“刚柔相济，张弛得体”，连唢呐王也自叹弗如。人们的叫好声、掌声此起彼伏。

一曲终了，弦子王还没顾上喝口水，郭洪却说：“诸位，想必大家都知道‘弦子王的大名儿。弦子王用弦音吓跑了野狼，还赶走了窃贼。今晚，就让弦子王给我们露一手!”

弦子王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说：“各位，今晚承蒙郭爷厚爱和各位捧场儿，我弦子王恭敬不如从命，在这里献丑了。不过，我要给大家说，千万不要被幻觉所迷，听到什么响动不要惊慌，一心一意地听就是了!”说完，他自顾摆弄他的弦子。

……潺潺溪水流过，有青蛙跳入水中，一只狗儿汪汪地叫着，被它的主人呵斥住。突然，远处有人喊：“有贼啦，抓贼呀!”骤然间，人声鼎沸，狗声汪汪，人们奔跑的脚步声、小孩儿骇怕的哭泣声、人们相互询问的呼叫声，真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有人喊“杀人啦!救命呵!”只听得那脚步声比先前更乱、更急。这时，郭洪似有警觉地想去摸他的手枪，却被站在旁边端菜的那人劝阻说：“郭爷，这是弦子王的表演呢，不必惊慌!”

正在这时，又听得“砰砰”两声枪响，郭洪再去拔枪时，却发觉枪不见了。他正待发作，旁边那端菜的伙计却用枪顶住了他的额头，说：“不许动，否则我打死你!”

郭洪抬眼一看，才发觉他的人已全部被人控制住了。弦子王这时没在拉弦子，但那“砰砰砰”的枪声还时断时续。弦子王带着王队长来到郭洪面前，王队长说：“郭洪，没想到吧?”

郭洪见大势已去，“扑通”一下瘫倒在地。

王队长握着弦子王的手说：“老哥，多亏你呀!你为这次行动立了大功呵!”

弦子王却说：“王队长，这都是你指挥有方——我可是按你的指示做的呀!”

原来，弦子王的特技表演是王队长事先约定了的。等弦子王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时，游击队混入郭家大院儿的人就把敌方人员暗中给控制起来。弦子王用弦子模拟一声枪响，大家便一齐动手，把那些听得入了迷的家丁的武器都给缴了，然后再把那些漏网的外围人员给消灭掉。

这正是出生贫贱不由己，苦学成才称弦王；侠肝义胆人称赞，惩恶扬善美名扬!

责编邓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