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让瞬间沉淀为永恒
2005-04-29于亚丽
于亚丽
她能再给的,只是爱过,最多只是爱过,再轻轻地转身。
1,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对她
自从原木走后,已经好久没有人对藕荷溺爱过了。
那个叫原木的男子,把她像小公主一样地宠着。只是那时的藕荷,将原木的爱把玩于掌心,并无知觉。
那夜,为了多挣钱加班到深夜的原木,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还不忘带一份热的比萨给藕荷。藕荷蜷在沙发里,看无聊的肥皂剧,懒懒地随口说她不想吃比萨,想要一盎小小的寿司。
脱了鞋子的原木,随即重又穿上出门,要给心爱的女人买一盎寿司。藕荷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因为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对她。
茶几上热的比萨变得冰冷而僵硬,原木还没有回来。藕荷起身,焦躁地趿着拖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她不知道自己焦躁什么,但决不是因为一盎她在深夜里突然想要的寿司。
藕荷没有想到,她等来了急救中心的电话。那个爱她的男人,在过马路时,被疾驰的车撞倒。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手中还紧攥着一盎生鱼片的寿司。
2,这样的爱,是一种毒药
原木走后,藕荷是没有灵魂的。她用整日整夜的睡眠来麻痹自己,她惧怕醒来,惧怕面对满屋的虚空。甚至惧怕睡在那张床上,那张床,记载了太多他的气息。
藕荷是在原木走后才知道,他留给她那么多,房子,钱,还有受益人是她的巨额保金。原来,原木早己把他在或不在时,她的一切,安排妥当。
这真的是溺爱,生时营营役役,死后永不枯涸的溺爱。
这样的爱,是一种毒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能及得上他所给她的,所以,她在落寞里沉寂。
以前,藕荷总是有很多欲望。心怡的衣裳,昂贵的香水,她欢喜上了,就一定要占有。而原木的快乐,似乎就只是满足她欲望的给予。
从物质到肉体,他给她所有的满足,他把她像女皇一样高高供起。
而他走了,她的欲望,都枯竭了。包括男人,因为她害怕拿他们与原木比较后的失落。
如果不是遇见宇生,藕荷不知自己还将沉寂多久。
那是一个聚会,自原木走后两年,藕荷参加的第一个聚会。是女友纤纤一定要拉她去,说她再不出门,就要生锈了。藕荷苦笑,拗不过女友,随意换了黑色低领紧身衣和仔裤,再套上暗红的小皮衣。
纤纤摇头,以前的聚会,藕荷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定要吸引所有人的眼球。原木走后两年,她却是没有添置一件衣服。原来有那么多欲望的她,突然如此淡泊。
藕荷看到宇生的那一刻,她还是震颤了一下。宇生当时微蹙着眉,似有心事,又很镇定。偏了头来看藕荷,眉头尚未打开,只是颔首招呼,面无表情。倒是藕荷,有片刻的局促。竟屏了呼吸,低下头去看自己随意的牛仔裤。
聚会的人不多,气氛却很好。藕荷落座,正在宇生身边。
藕荷去看宇生,她只是想去看他,却说不出来为什么要去看他,这种“看”的欲望让她自己感觉意外。宇生手势稔熟地在调红酒,然后递给藕荷一杯。藕荷滴酒不沾,本想拒绝,待到出口,却是“谢谢”二字。这两个字吐出来,有些嘶哑,那是长期失声的喉咙,藕荷感觉干渴。将酒杯端到嘴边,咽下一大口红酒,立即咳嗽起来。
宇生很是意外地看了藕荷一眼,递给她纸巾,再将她的红酒换成茶,这细微的动作,藕荷只能再次报以“谢谢”二字。这次的音调,却多了些湿润。
他们之间再无对话,宇生和身边的男士喝酒说笑。藕荷回到她的沉静,纤纤随口说宇生来自一个遥远的城市,只做一夜逗留。
此时,宇生正起身投入地唱一首歌,他的侧影暧昧而美好。藕荷突然懊恼起来,继而又惊异自己的懊恼。她伸手,拿了那杯被宇生换掉的红酒,仰起脖子,狠狠地喝了两口。
放下酒杯,宇生正好坐回身边,诧异地看着她。
藕荷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好在宇生没有说出任何只字片言。她是感激他的沉默的。有时候,她觉得男人的沉默会留给女人更大的幻想空间。而女人赖以生存的,只是幻想,那也是一个男人最博大的给予。
3,水晶鞋是什么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出现许多留下一刻震颤印象的人。只是有的人选择深藏;有的人,选择靠近。
宇生的电话在两个星期后打来。藕荷没有太多的意外,因为很多的邂逅,在第一眼就注定将会电闪雷鸣。何况,她也想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从原木的影子里走出来,借着他。
他们的电话,短信,越来越频繁。
藕荷开始快乐,还有夹杂着忧伤的渴求,从灵魂到渐渐到身体。有时候,她也会对这种渴望感觉愧疚,似乎只有让这种愧疚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才能赎她对原木的罪。不是她,原木不会死。可有时候,身体里却真真实实地有什么在游走,是情,还是欲?她不清楚。
那是情人节的前一天,宇生短信给藕荷,想做我的灰姑娘吗?藕荷知道他在他的城市业绩不凡,并年轻单身,是钻石级的。
藕荷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和一闪而过的渺茫。她淡淡地回了短信:没有找到水晶鞋。
水晶鞋是什么?宇生问。
会飞的,带着渴望的。藕荷的手指轻轻地按着手机上的键,却突然感觉喉咙干渴,伸手拿了手边的牛奶来喝。
但我惧怕飞翔的不稳定,只想靠岸。宇生的短信很快。
藕荷喜欢这样说谎的男人。男人只有在爱着的时候,才会什么都敢说;而女人只有在爱着的时候,才会什么都敢信。她明了,像宇生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想靠岸?
藕荷开始微笑,并猜想,宇生的手指,一定是有温度的,抚过皮肤的时候,一定会像是弹钢琴,带出一串愉悦的音符。
第二天一早,藕荷坐上了去宇生城市的飞机,并且没有告诉他,她只想悄悄地靠近他所生活的城市。
她开始打量宇生所在的城市。宽大而干净的路面,完全新鲜的一切。空旷而虚渺。藕荷巨大的疏离感又来了,她抱紧自己的双臂,渴望一些能依赖的溺爱,或者温度。
藕荷坐在出租车里,张望着他的城市,这样一种张望,让她感觉满足。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了,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但她却不想去拔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她只是想感觉一下他。哪怕,那么遥远的感觉。之于她,也就够了。因为,她是怕索取的人。
那天夜晚,藕荷就离开了宇生的城市。走的时候,她依然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可惜。到家的时候,午夜的钟声,正好敲响。难道灰姑娘,真的是要在十二点,脱下水晶鞋吗?那么这个早就被定律的故事,她不想改变,也无力改变。因为怕承受不起结局。
4,喜欢了,就要占有
而这一天,当宇生邀请她来时,藕荷却要想一想,她是不是真的要去见宇生,而不是和上次一样仅仅偷偷张望他的城市。她关了手机,因为她要静静地想一想,想一想他。那个总在瞬间带给她迷乱的男人。
藕荷仿佛又回到两年前那个骄蛮的女子,欲望奔腾,喜欢了,就要占有。
只是藕荷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想清楚什么,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维越来越混乱了。她抓了提包,飞奔出门,她想不清楚什么,却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翻滚:她要他,要他,意乱情迷,不知所措。
藕荷终于再见到宇生,留给藕荷自信印象的他,竟也有些许的局促。这样的表情生在他的脸上,偏偏又有一番滋味。宇生伸出手来,她将手放进他的手心,低下头,笑。
宇生突如其来地吻住藕荷,深刻而辗转。她从紧张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带动,然后是迅速地燃烧。她覆上他的身体,激烈地回吻他,用灼热的手指探索他的眼睛,他的身体。
她要他,她表达着她要他的欲望。毫不遮掩。
宝贝。他轻声低喊,喉咙咙干渴。拽住她在他身体上肆意游走的手指。他惊讶失措于她的激情。她却像一只小豹子,一定要撕咬他,执拗地在手上暗暗使劲。
宇生知道藕荷在和她较劲,可是他却制止不了她。或者说是他制止不了由她带给他的迷乱,他的身体迅猛地燃烧。终于,他翻转身去,将她压在身下,他的手指触到她的皮肤,用力而炙热。他要了她,她轻喊起来,牙嵌进他的皮肤。
她像一个贪婪的小孩,尝了一颗糖,甜的,便缠着绕着再要一颗。她依然不遮掩自己的欲望,赤裸地表达着。哪怕爱情从来只是一个谎言,她也一定要这天翻地覆的万劫不复。
他看着她像火一样燃烧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要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唤她小野人,宝贝。她突然就喜欢了这些甜蜜的称谓。
她心满意足。
夜沉静下来,藕荷和宇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很久以来,藕荷都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她似乎要把她的所有,都透支给他,不止身体。她只是要给予,不想索取。
宇生渐渐睡了,藕荷在黑暗里勾住他的颈脖,亲他的脸颊。
黑暗里,有一张脸一闪而过。藕荷心中一悸。
5,说爱或不爱,都太肤浅
天边渐亮的时候,藕荷又去缠绕宇生的身体,似乎只有缠绕才能让她感觉踏实。他不明白她小小的身躯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欲望。他再次要了她,欢喜并记住她眼底的迷茫。
跟我走。宇生轻轻地说。
藕荷微笑,心存感激。哪怕眼前这个言语温柔的男人,只是一时冲动,她也为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来而心存感激。不辨真伪,只是感恩。但她是聪慧的女子,她明白,爱的永存,只有一种形式,就是深深地爱过,然后决然地离开。她情愿住在他的心里,像另一个人住在她的心里一样,那是一种永存,超越一切的,甚至死亡。
所以藕荷在机场和宇生挥手告别的时候,微笑着。转身之后,她没有回头。她知道,宇生在身后看着她;她知道,他是长情的男人,只要她跟他走,他定会好好待她。只是她要的,是那么多那么多的溺爱。她怕他给不了,而她又是怕索取的人。
6,只是爱过
如果一个女人离开你,却不和你说再见。那你就不要去追寻她。因为,她离开你,一定是有她的理由。如果是因为她不爱你,你追也没用;如果是仁慈的退让,那么,你一定会永远住在她心里。
当然,这些,宇生是不知道的。或者说他是在和藕荷告别之后,才明了自己的思念。那是一种深刻的辗转,像那个夜晚一样的纠缠。他理着那些依然有温度的回忆,一遍又一遍。蓦地发现,那些回忆仍能令他燃烧,或是比初时燃烧得更猛烈。
他惟一交付的,就是他的手指,和初时一般,将他的思念都短信给她。
藕荷沉默着,只有她自己明白,被宇生视为反复无常、冷酷无情的沉默,更是一种不被领悟和感知的痛。
在那个燃情之夜后,藕荷清晰地明了,那个被阻在了另一个世界的男人,已经带走了她的一切。
她能再给别的男人的,只是爱过,最多只是爱过,再轻轻地转身。